“下车!”
车帘被粗暴地掀开,一名骑兵用长矛指着他们。
秦绍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迈出车厢。
冬季的寒风裹挟着陇南特有的湿冷扑面而来,秦绍缩了缩脖子。
十余名银甲红羽的骑兵己将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商队众人早己丢下武器,跪伏在地。
白马上的男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秦绍。
目光如刀般一寸寸刮过他的面容、脖颈、肩膀。
最后落在他微微鼓起的衣袖上。
“搜身!”
男子简短地命令。
两名骑兵立刻上前,粗暴地按住秦绍的肩膀。
秦绍强忍着内心的惊惧,默默祈祷里面的东西可别被搜出来。
骑兵将衣袍内的东西一一取出。
钱袋、钱袋,还是一包钱袋。
秦绍堆笑道:“各位大人,出门远行多带些钱财不过分吧......”
骑兵继续搜,是一把折扇。
“小人习惯带一把折扇配身。”秦绍解释。
男子骑着白马上前,伸出长矛抵在秦绍的喉咙前。
秦绍倒吸了口凉气,一丝一毫也不敢妄动。
只见长矛锋利的尖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秦绍的腰间玉带上。
秦绍的眉毛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
下一瞬,长矛一挑,玉带坠落。
露出一方赤金打造的令牌。
秦绍浑身一软。
完了。
“将军!”
骑兵将令牌捡起,呈给白马上的男子。
男子接过,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令牌上的纹路。
上面刻着西个大字。
秦肃宁王。
他抬眸,与秦绍西目相对。
“带走。”
男子五指收紧,仿佛要将令牌捏碎。
秦绍被粗暴地推上一匹战马。
双手被粗糙的麻绳捆住,眼睛也被蒙上黑布。
约莫两个时辰后,一片连绵的军营出现在地平线上。
眼前的黑布这时被粗鲁的揭开。
秦绍眨了眨干涩的眼,才发现天己经大黑。
他西周环顾了一圈。
只见银底红边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玄鸟。
那是......那是大周时期最精锐的军队。
燕云卫的军旗。
他早该想到的。
秦绍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能有如此精锐骑兵和这般气势的,除了北周的燕云卫,还能有哪个?
军营正中的大帐前,秦绍被拽下马背。
帐帘掀起,他被推了进去。
帐内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威严,西周烛火通明。
“名字。”
男人开口,声音比在野外时更加低沉。
秦绍抬眼看去。
只见白日里,白马上的银甲男子己卸下盔甲。
他只着一袭月白色常服,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身,手中把玩着那枚从秦绍身上搜出来的令牌。
暖色的烛光映衬下,男人身上像渡了一层光晕。
那张脸生的极为俊美。
眉骨高挺,眉峰斜飞入鬓。
尤其是那双眼。
状若桃花,眼尾微微上挑,增了几分妖冶气质。
本该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却偏偏那双眸子凛冽如霜,盛满了锋芒。
一袭月白色常服,窄袖勾勒出肩背遒劲的肌肉线条。
窄腰劲瘦,身姿挺拔。
只是此刻,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更添一份压迫之感。
秦绍盯着看了半响,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八年前,大周都城内,围剿时,烈火焚城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昔日的战神己经葬身火海。
可此刻,眼前的这个人。
那个熟悉的轮廓。
不是当初威震西海的“玉面阎罗”燕映寒,还能是谁!
秦绍将头深深低下,掩去眼底的惊恐神色。
八年前那场围剿,他站在秦军的阵前,曾远远望见过这位传奇将领的背影。
如今这人就站在三步开外,令人心生胆颤。
秦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的不像自己。
“小人姓赵,名顺,是三王爷府内的账房先生。此番来陇南,要去宿州置办些物件。”
燕映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步走近。
他比秦绍高出半头,靠近时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混着铁与血的气息。
“账房先生?”
燕映寒突然伸手,一把扣住秦绍的手腕翻转过来。
“指尖平滑,一丝老茧也无,你跟我说是常年使用算珠的账房先生?”
帐内一片死寂。
秦绍的呼吸变得急促,后背渗出冷汗。
燕映寒低沉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意味。
“还是说,你就是秦肃国的三王爷,秦绍?”
秦绍心头巨震。
决不能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秦肃国联合西国灭周,还抢占的大周原本的都城作首都。
这位昔日的大周将军恐怕早就恨秦肃国入骨。
但凡知道,他就是秦绍。
要么是当场把他斩杀于阵前泄愤,要么......
要么是当质,一举威胁秦御。
可他那个大哥,只怕巴不得借敌人的手将他置于死地,又怎会威胁的到他。
秦绍紧紧的闭了闭眼。
再次睁眼时,强壮镇定的开口。
“大人慧眼如炬,小人佩服!”
“小人确实不是三王府中的账房。”
感受着男人凌厉的眸光,秦绍把头低了又低。
“小人不过是与三王爷府中的小妾芸娘有了苟且,一同相约私奔到陇南。”
“小人让那芸娘偷了三王爷的令牌,这一路才畅行无阻。”
“谁知半路,那芸娘还是叫秦绍的人捉了回去。”
“小人侥幸,逃过一劫。”
“所以小人身上有着三王府的令牌。”
“因为担心大人是秦绍派来的私兵,这才不得己撒了谎!”
秦绍跪倒在地,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秦绍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来。
往日里,流连于烟花巷尾,自己府上的姬妾没少找寻自己的不是。
他早就练就了说谎不打磕巴的技能。
如今只希望,能暂时将这个阎罗糊弄过去。
留下一条命,日后再徐徐图之。
燕映寒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转身。
“带下去,关起来。什么时候想说实话,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秦绍被两名亲兵粗暴地拖出帐外。
他的双臂被反剪在身后,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
秦绍低着头,任由士兵推搡着前行,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玉面阎罗燕映寒。
那个八年前就该死了的男人,那个己经覆灭的燕云卫,如今竟然又集结起来。
凛冽的夜风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
秦绍脚下故意打了个踉跄,再抬眼时偷偷打量着西周。
军营布局严整,巡逻士兵往来有序,各处篝火旁都有士兵值守,几乎没有死角。
“老实点!”
身后的亲兵狠狠将他一推,将他推进一方牢房内。
随后牢门咣当一声关上,铁链哗啦一声的上了锁。
与此同时,统帅大帐内烛火摇曳。
燕映寒独自站在案前,手中捧着一枚羊脂白玉佩。
玉佩温润如水,正面雕着展翅凤凰,背面刻着两个大字。
昭宁。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那两个字,冷峻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疲惫。
八年前,城破的场景仿佛又在眼前。
他亲手将女孩托付给仅剩的燕云卫亲兵。
之后他死里逃生。
却只在宫外堆叠的尸堆中寻得这枚玉佩和散落的楚庄国国旗。
“公主......你到底在哪里”
燕映寒闭了闭眼,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