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爷走到断崖边坐下来,两腿搭在下面,看着群山沟壑。
他发现除了正面相对的是条峡谷,右手边看起来也是和其它山脉断开的,至于身后和左手方向的边界,现在还看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杨锦天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提醒道:“这里经常往下面掉石头,你坐的那块也不稳当。”
小八爷抻长脖子看了一眼脚下的岩壁,发现光溜溜的草木不生,真要是掉下去好像没什么搭手的地方。
“就是嘛,这地方根本上不来人,你守它干啥?”
“也不尽然,有个采药的就是从这里爬上来的。”
小八爷想象一下情景,觉得自己也做不到:“那可真不容易,你把他抓住啦?”
“我就是那个采药的。”
小八爷认真地看了看杨锦天,揉了揉眼睛:“我这是刮目相看呢!”
“那时还没有人看守这里,后来蒙皇上看重,让我当这个九门提督,我知道这里是个破绽,就重点防护,这两年你是第一个能靠近断崖一米之内的!”
杨锦天把蜡木杆子递过来:“你实在要坐那里,就抓着点杆子,万一要掉下去我还能给你拉回来!”
小八爷没接:“傻不傻呀,我掉下去不是省得你看着了!”
“我是守国土的,又不是杀人的!”
小八爷扭过身拍拍身边:“你比他们说话明白,来跟我说说你们这里是咋回事?”
杨锦天反问:“你为什么来这儿?”
小八爷讲了自己在磐石村一顿酒喝得烂醉,醒来就在什么鲁元帅家了。
“定是鲁元帅下山探查时遇见的你,看来你不像坏人,我可以跟你讲,你先退回来吧!”
小八爷这回听话了,离开断崖边,杨锦天让他坐在自己寻常休息的地方,又问:“你是国军?”
“算是吧,我在西十军待着呢,你这九门提督也见过国军?”
小八爷虽然时常犯糊涂,也感觉九门提督这种古代官职和国军放在一起有点不搭。
“知道,我不是后上山的吗,国军,呵呵,有好的也有坏的。”杨锦天探询地看着小八爷。
小八爷也懂了他的意思:“我当国军以后,主要是打鬼子,你知道啥是鬼子吗?”
杨锦天把杆子重重地往地上敲了一下:“咋不知道,就是那些日本畜生啊,我家那村子就是被他们给烧了才跑出来的,这么说你是好国军,我就跟你说说大云国的事!”
杨锦天本来家在河北,三七年战火燃起,日军和国军在杨锦天家旁边打起来了,因为伤亡惨重,国军退了后,鬼子迁怒邻近的村子,开始他们拿手的烧杀淫掠。
杨锦天的家也不能幸免,房子被点着了,老父亲被一个鬼子进院子里射杀,杨锦天拎着一条铁棍报了杀父之仇,但没法跟众多持枪鬼子抗衡,只能杀开一条血路逃出村子。
回头望,村子在一片火海里哀鸣,他没家了。
一路往南走,但是中国己经没有净土,他走到哪儿鬼子也打到哪儿。
因为老父是个中医,教过他一些医术,从前在家也常常采草药,家用之余再拿出去卖,这个技能让杨锦天活了下来,奔着有山的地方采药卖给药材铺,一路走到了太行山。
那日爬上眼前这个断崖前,杨锦天并不知道山上还有人家,他在爬山时几次差点失手跌落,硬着头皮爬上来时,才知道,这上面竟然有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古老村落。
而且正在发生一件大事——建国。
他们这座山叫做落笔峰,是因为它的山形就像是一支笔,插在群山之侧,与其他高山海拔相近,周围却几乎断裂,一峰孤立。
有位在清廷做过翰林学士的瞿岱翎官场失意,辞官出来游历山河,想做个徐霞客,信马由缰地来到了落笔峰。
西、北是断崖,南有一线天然石桥与群山相连,而东面有一条陡峭的秘密小道,是落笔峰上与外界联系的通道,被瞿岱翎意外发现,顺着小道就上了山。
这里远离尘嚣,民风淳朴,让瞿岱翎流连忘返,干脆就住了下来,村里人很少见到这样有学问的人,都很尊敬,族长愚知义对他待若上宾,请瞿先生教自己的孩子们念书。
这样二十来年过去,落笔峰像是永恒不变,但昔日青年才俊瞿岱翎己年近五旬,老族长也六十了,而外出的人带回了一个惊天的消息,中华民国被当年的倭寇给占了。
愚知义找来瞿岱翎请教:外面的世界我也看不懂,这国土被东洋倭寇占了,还算汉人的天下吗?
瞿岱翎对外界的关注相比较多一点,但消息太少也不过是点滴,嗟叹道:“江山易主啊,没想到民国这么几年就被外族给篡位了,比满清还没用!”
愚知义想不明白:“倭寇是多大的来头啊,咋就把咱这么大个中国给吞了呢?”
瞿岱翎用手比划着说:“就这么大个小岛,没多少人,不过狼子野心向来不小,李鸿章当年就说过,要小心东洋、小心东洋,到底还是打进关内了!”
“那外面都是东洋人当家了,咱落笔峰算啥呀?”
“算啥,我们没有国家了,祖宗的基业被蛇鼠窃据,你我都算亡国奴!”
瞿岱翎虽然早己没有报国之志,但说到这儿也是眼角含泪,为亡国之民倍感耻辱。
愚知义把桌子拍得山响:“谁爱当谁当去,我愚家绝不当亡国奴!”
瞿岱翎两手一摊:“天下己然这样了,是你想不当就不当的吗?”
愚知义捋着白胡子,斩钉截铁地说:“不当!他民国亡了别带着我,大不了我跟民国脱离关系!”
瞿岱翎说:“愚老,我们都在一个版图上,你还能另立国家吗?”
“另立又如何,以后落笔峰和民国划割开,东洋人在外面咋作乱是民国的事,敢来落笔峰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愚知义也不是真的妄自尊大,补了一句:“真干不过大不了同归于尽,瞿先生,我这么定了,你还敢在这落笔峰待下去吗?”
瞿岱翎大笑一声:“哈!你拖家带口的敢,我孤家寡人还在乎这条命吗?你想立国,我帮你筹划,民国无能,瞿某也不背这个‘亡国奴’的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