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尚书派头还是挺足，不喜欢跟小八爷这等外来的平民多言语，告诉季夫人也就是那位纺线的妇人看好门庭，他自己进了“尚书府”。
季夫人对小八爷说：“老爷起大早上朝累着了，他得回去补觉，你就自己随便溜达吧，别跑城门去，叫九门提督瞧见该不愿意了。”
小八爷西处一看除了几座茅草屋，再就是山和树遮挡了视线，也看不到城门，问道：“你们这儿挺大啊，那九个门在哪儿啊？”
季夫人笑了：“九门就是到处都是门，哪儿都能通出去，哪儿又不能通出去，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听得一头雾水，小八爷决定自己去看。
走过一片树丛，是一片低洼一些的山坡，建着乱七八糟更多的茅草屋，随之是更多的人，这些人和磐石村的农民们差不多，连说话的口音也近似，穿着上感觉比磐石村的人更穷一些。
有两个老头坐在石头上守着一盘棋吵得脸红脖子粗，小八爷凑了过去。
没一会儿就听明白了，镶金牙的老头骂对面谢顶老头偷了他的棋，谢顶老头不承认，就这点事俩人没完没了。
谢顶老头觉得很冤屈，看小八爷过来连忙拉他评理：“百姓你听听，本县乃一县之长，怎么会做这种下作的事，分明是他赢不了本县，就搞些事端出来！”
镶金牙老头一把拽过小八爷：“百姓，你别站他那边，他这个人连外孙子的零花钱都偷，下棋也只会歪门邪道，本县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可是不跟他这赖皮玩！”
小八爷听两人说话听得气闷：“欺负我外来的，一口一个百姓，你们都是本县，我还不跟你们玩呢，我去找百姓唠嗑！”
金牙老头更拉紧了他：“不要找了，大云国没什么百姓，我们就是最底层的官吏了！”
谢顶老头站起来，把金牙老头的手从小八爷胳膊上用力掰开，拉着小八爷到一边说：“现在你是外面来的算百姓身份，不如加入我的县吧，我叫马知县，属地在江南，富庶之地啊！”
“百姓你不要信他的，到我这边来，我是费知县，长安城旁边就是我的属地，历朝古都都选那里，不比他江南的小渔村要风光，你第一个跟我的，我就找皇帝给你讨个县尉当！”
金牙费知县许了官，谢顶马知县也不甘示弱，说他那县尉不一定要不要得来，你跟我去江南，不用找皇帝我就封你个主簿。
小八爷脑袋被吵乱了，干脆动用武力，一手一个把两个知县按回他们的石头上坐着，手上稍微使劲，俩人就吱哇乱叫。
小八爷大眼睛瞪起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别说下棋的事，也别说封官的事，你们给我说说，这到底是在哪里？”
俩知县愣了一会儿，异口同声地说：“大云国啊！”
然后两人忽然就站到了统一战线，费知县说：“真是个乡巴佬，在大云国的境内还问是在哪里？”
马知县同情地说：“外面在打仗，他们来到我大云看到繁荣景象自然是茫然无知！”
小八爷放开手：“刚才我就糊涂，听你俩说完话更糊涂了，我是不是还没醒啊！”
他想起人说的打自己能从梦魇中打醒，便对着胸膛打了一拳，挺疼的呀，又狠跺了一脚，也有感觉，不像做梦呀！
那两位看着他的奇怪举动，开始品评，马知县说：“费知县啊，你看到他没有，这叫捶胸顿足，心中定是有难解之事啊！”
费知县不以为然：“我当然看出来了，他们化外之人到了咱大云国的京城，所见都是官吏，难免心里发慌！”
小八爷看到不远处几个小孩子在互相嬉闹，便指着他们说：“还所见都是官吏，我不信这些小孩儿也算官吏？”
费知县洋洋得意：“别小看孩子，他们都是世袭的，有的还世袭了王爵，连我儿子都是世袭知县呢！”
小八爷无语，撂下他们跑起来，没有目标没有路线，只向着一个方向跑。
他说不清什么感觉，从林县到安阳的经历，再加上他热衷的隋唐，都不曾出现过这么奇怪的地方，官儿就像漫山的野草一样寻常，甚至百姓都成了珍稀动物。
解释不了理解不了，所以他只能跑，下意识地觉得他跑跑就会醒了，什么季尚书、鲁元帅，还有马知县费知县，都是梦里的产物。
穿过东倒西歪的茅草屋、穿过胡乱生长的杂树林，再穿过一片人工种植的田地，小八爷猛地刹住脚步。
前面一个戴草帽的大汉快速地站起来，提起一根蜡木杆子拦住他：“九门提督在此，给我退回去！”
没有这人拦着小八爷也会停下，因为前面没路了，脚下是断崖，下面是一条大峡谷，再往远处看，都是山，连绵的群山。
小八爷就算自恃武力，也没信心从这里跳下去还能有命在。
“这儿连个门都没有，你算什么九门提督？”
大汉拿杆子朝下面一指：“有门，死门！”
“知道是条死路你还守着，是不是傻？”小八爷不是想骂他傻，是真不理解这么个悬崖放个人看着是什么意思。
大汉把蜡木杆子往地下一杵，傲然道：“有我杨锦天，就算死也不许！”
“噢，你是看着怕人寻短见的，多长时间能有个跳崖的呀？”
杨锦天自以为神圣的工作被人这样曲解，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大云的边境，杨锦天身负守土之责，你别在这儿捣乱，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小八爷没理他，继续往断崖上走，杨锦天把蜡木杆子横握在手里，两膀一较力，对着小八爷扫过来。
他的用意是把小八爷驱离断崖，常理之下九门提督这一杆子，一般人就得被他甩出老远，再摔个西脚朝天。
小八爷显然不是一般人，他不慌不忙单手抓住杆子头，随手向后一挥，杨锦天不肯松手，竟然带着杆子被他扔出五米开外。
这杨锦天也真是把好手，匆忙之中落地，两脚还能稳稳扎住，心中却大为震惊。大云国虽然满地官吏，能让他当守卫边防的九门提督，是因为其确有一身真功夫。
但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的攻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