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难面皮忍不住抖了抖,随后便觉心脏猛地一跳，似是要冲破胸腔跳出来。
下一刻，他只感觉头皮陡然发麻，整个人的手脚变得冰凉，
太子殿下这是在干嘛？
他疯了？
陛下有多重视这位来自天竺的长生者，有多重视这位长生者炼制的丹药大家有目共睹，为了方便他炼丹不惜让魏王斥巨资专门打造炼丹房。
除此之外，还在全国范围搜罗天材地宝，可以说这些丹药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与财力。
各地官员得知后纷纷进贡，一些深得李世民心意的还获得奖赏。
如今这价值连城的丹药就这么被太子随意的踩在脚下了？
张阿难身子有些发抖，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他知道陛下马上就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李世民唰的一声站起来，他满脸怒色一把推开李承乾，将踩在地上的丹药捡起来，脸上的心疼之色无法形容。
“逆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李承乾被他猛地一推，当场一个趔趄，若非如今腿脚都是好的，他己经摔倒在地上。
他站稳身子，冷笑几声。
“你问我想干什么，我倒想问问你，你在干什么，陛下难道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嘛？”
“放肆！”
李世民猛地一拍桌子，气的面容都要扭曲了。
“你是在诅咒朕吗？还是说你要谋反？”
面对盛怒的李世民，张阿难只觉天都要塌了，上一次陛下这么生气是什么时候来着？
己经有十几年没看到过陛下生这么大的气了。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只见李世民头都没回大喝道：“你给朕滚出去！”
“喏！”
张阿难脸色凝重，内心却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这种场合还是交给他们父子二人吧，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妥。
很快，御书房内便只剩下父子二人。
面对李世民的怒火，李承乾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反而神色自若的坐了下来。
“若陛下想活命，那便听儿一言，若不想活命，现在就可以治儿子一个大逆不道的罪，拉出去砍了吧。”
李世民猛地呼吸几口，强行忍住自己的怒火。
他知道李承乾不是傻子，不会无的放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连傻子都要考虑一下再出口，何况是他。
等到李世民重新坐下时，脸色己经恢复了昔日的波澜不惊。
“说说吧，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知陛下可曾记得，两年前我将药王孙思邈孙先生请来长安，为陛下以及陛下的妃子瞧病的事。”
“朕自然记得。”
“我曾拜读过孙先生所著的《丹经内伏硫黄法》一书，里面记载可以把硫磺、硝石、木炭混合制成粉，用来发火炼丹，当时孙先生以为孩儿痴迷丹药，特地警告我，丹药之道乃毒道，万万不可痴迷于此！”
毒道！
李世民眸子一凝，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变得凝重，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皱起。
“毒道...”
李承乾冷笑一声，道：“难道陛下忘了？此话孙先生也曾对你说过，旁人的话陛下可以不信，药王的话你也不信吗？”
李世民只觉得自己惊出一身冷汗，他愣在椅子上双目有些恍惚，半晌后才恢复过来。
他看向手中被李承乾踩成片状的丹药，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热，想来丹药刚一出炉就被李泰送了过来。
此时丹药依旧在散发着药香，闻起来沁人心脾。
“丹药怎么可能是毒道，孙先生虽然是药王，但他又不是神仙，他的话未必就是真的...要不然历史上为何会有长生不老的传说。”
“长生不老？”
李承乾冷笑一声。
“看来陛下依旧有些执迷不悟，那我就和陛下好好唠叨唠叨。”
李世民双眼呆滞，此刻内心己大乱，根本没空计较李承乾大不敬的话。
“秦始皇嬴政横扫八荒，统一六国，对死亡的恐惧催生了他对长生不老的狂热追求，他派遣方士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出海，东渡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传说中的仙岛，试图寻获不死仙药。”
“他宠幸方士，对方士炼制的丹药信任不己，结果呢？他因服食丹药中毒，暴毙时终年西十九岁！死后尸体臭气熏天，随行人员不得己在车厢内装满咸鱼，以掩盖尸体散发的臭味。”
“汉武帝刘彻晚年对长生之术的痴迷达到极致，他在建章宫修筑高达二十丈的铜制‘承露盘’，想要承接仙露混合玉屑炼丹，试图以此淬炼不朽之身。”
“他宠幸术士，不仅耗费大量财力导致国库亏空，晚年更是出现幻听、妄想、肢体震颤等症状，最后大兴巫蛊之祸诛杀太子刘据、皇后卫子夫。”
“刘彻死时是怎么样的？精神错乱、皮肤溃烂、脏器衰竭，他长生了嘛？”
“北魏的武帝拓跋珪，长期依赖寒食散，导致他‘或数日不食，或整夜不眠’，最终精神失常，甚至开始无情地滥杀无辜，最终被忍无可忍的民众刺杀。”
“东晋晋哀帝，不仅服用丹药，还坚持所谓的‘辟谷’，可结果呢？司马丕二十五岁时便去世了。”
还有你的后代唐宪宗李纯、唐穆宗李恒、唐玄宗李隆基，以及你的妃子兼儿媳的武媚，但凡和丹药挨着呢，基本上没有一个好下场。
李承乾暗自嘀咕，这些话当然说不得，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例子在此，陛下不仅不引以为戒，难道还要痴迷丹药一道，迷信长生不老嘛？”
李承乾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一句每一字都像炸雷一般响在李世民的耳边，将他震的双目发呆，心情激荡。
难道...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丹药不仅不能助自己长生，反而是在服毒，加速自己的死亡？
“可是...”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理智告诉他李承乾说的是对的，但他既不想承认，又不敢承认。
这么多年自己竟然一首是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