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忍不住暗骂一声。
怪不得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这么多年来一向低调做人，从不轻易站队的他这次坚定的选择了太子，原来是他早就了解了内幕。
不得不说长孙无忌这个家伙，对政治是真的敏感。
贞观初期，因为玄武门之变立下的功劳，故而他大权在握，官至右仆射，可以说是大唐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
仅仅因为长孙皇后一句担心外戚做大遭人口舌，长孙无忌便毅然决然辞掉自己的官职，尽管李世民多次挽留，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如今长孙皇后己经离去多年，长孙无忌也从来没说过要重新入朝为官的话。
因为这老家伙听话，再加上皇后的关系，所以这些年陛下一首很信任他，所以长孙无忌的这么做...
难道是陛下授意，毕竟他可是陛下的大舅哥，太子的亲舅舅。
陛下想传位给嫡长子，但偏偏太子腿脚不好，史上哪跛脚的皇帝？
陛下活着倒还好，有他在所有人都不敢说什么，倘若他有一天不在了呢？那些所谓的朝臣会不会跳出来，指着李承乾的鼻子说史上焉有跛脚的天子，你当皇帝是损害天子的威严，应当退位让贤之类的话呢？
马周想都不用想，绝对会有这样的人，即使退一万步没有，也会有人在暗中指使。
到时候，李承乾这个皇帝根基不稳，大唐很有可能会再次上演玄武门那一幕。
所以陛下这些年拼命宠爱魏王，让他成立文学馆广召天下有学之士，取消魏王府的花费限制，甚至不止一次的说过想立魏王为太子。
为的就是让大臣们产生错觉，一种朕要立魏王当太子的错觉，以后这皇帝的位置就是魏王的，你们现在赶紧站队，辅佐魏王共谋大事。
或许贞观八年太子坠马那一刻起，陛下心中就己经开始谋划此事。
毕竟大臣们都不傻，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不选择太子而去选择魏王呢。
或许大家刚开始都不敢站队，但这么多年过去，陛下对魏王的宠爱日渐深厚，大家都对此深信不疑，有些人纷纷选择支持魏王。
前任礼部尚书王珪，现任工部尚书杜楚客，御史大夫韦挺，太仆少卿柴令武，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
嗯...这样看的话，或许房玄龄那个老家伙也有份。
左仆射房玄龄是魏王的人，右仆射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舅，自然是太子的人。
嘶...
马周倒吸一口冷气。
陛下这一盘棋下的还真是大，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的朝堂必定是血雨腥风啊。
李承乾并不知道马周心里所想，若是他知道马周此刻的头脑风暴，必定会无语到笑出来，这也太能脑补了吧。
“马侍郎...马侍郎？”
“啊...哦...”马周回过神来，歉意的施了一礼，“在太子殿下面前走神是老臣失礼了，还请殿下恕罪。”
李承乾摆摆手。
“无妨，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嘛。”
马周轻咳了一声，笑道：“殿下，神仙一事虚无缥缈，若真有神仙，当年的始皇帝也不至于为了一颗长生不老仙丹而大费周折，想来当年袁天罡是不忍看我颓废下去，这才编了个神仙转世的瞎话鼓励我，至于民间传言...那就更当不得真了，即使真的有神仙转世，那也一定是陛下这等天子。”
听了他的话，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想到了自己。
真的没有嘛...或许吧。
良久后，李承乾回过神来，似笑非笑的看向马周。
“马侍郎，自从我提出请陛下废太子的话以来，朝堂之上可谓是风雨欲来，若陛下同意，未来的太子不是魏王就是晋王，你意下如何呢。”
马周心里猛跳了两下，表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太子殿下说笑了，废太子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我说没说笑，你日后就知道了，”李承乾笑了笑，倒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不过我要提马侍郎一句，御史大夫韦挺可是魏王的人，若是魏王日后成了太子...”
后面的话李承乾没说，也没必要说，和聪明人说话要点到为止。
马周自然明白李承乾的意思。
韦挺！
他和韦挺的矛盾素来己久，这在朝堂之上算不得什么秘密。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矛盾，韦挺乃关中望族京兆韦氏之人，父亲是隋朝民部尚书韦冲，出身名门望族的他只是单纯的瞧不上出身卑微的马周。
二人同朝为官免不了见面，韦挺曾多次出言讽刺过马周，称他出身寒微身份低贱，目光短浅不堪大用。
当时韦挺官职比他高的多，因此马周只有忍耐，后面随着他的职位越来越高，韦挺慢慢也不再说这些言语。
谁让人家马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呢，谁让人家比他更受宠呢。
韦挺只是傲慢，但不傻。
如果真把对方得罪了，看你不顺眼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状，说你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什么，你说你没有？
好吧，那有没有去教坊司不给钱，有没有在大街上吐口水，有没有花钱大手大脚？
这些也没有？行，那你儿子有没有，你亲戚有没有，你夫人有没有？
如今马周乃是中书侍郎，和韦挺一样是正三品的官员，且相比较韦挺，李世民更加喜爱马周，谁让韦挺年少时与李建成交好呢。
这些年二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但马周心里清楚的很，即使如今自己爬到了中书侍郎的位置，但韦挺每次看自己的眼神还是很不屑。
谁让人家出身高贵呢，出身自关中望族京兆韦氏，父亲是尚书，自幼与李建成关系密切，唐朝建立后，官至太子左卫骠骑、检校左卫率，贞观年间更是历任太仆少卿、黄门侍郎、御史大夫。
再看自己，出身于贫穷的农民家庭，年少时嗜酒如命，早些年在中郎将常何府中做幕僚，若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再加上陛下赏识，恐怕自己此生就止步于此了。
也难怪韦挺面对自己时总是优越感十足，毕竟这种阶级鄙视无论在那个朝代都有。
韦挺此人是标准的魏王党，不仅如此还是魏王的智囊，是魏王党的核心人物，若是魏王当了太子乃至皇帝，那韦挺必然水涨船高一步登天。
到时候恐怕这朝堂上就真的没有自己立足之地了。
而这一切都要怪自己没有站队，既没有站队太子，也没有站队魏王，自己本想做个中立之人，但有时候不站队本身就是一种站队。
“老臣受教了。”
李承乾摆摆手，再无说话的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