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来了兴趣，望着眼前的马周，脑海中的记忆随之而来。
“正是硫磺、硝石、木炭混合制成的粉，此物不仅可以炼丹，还有其他用处。”
说罢，李承乾话锋一转道：“马侍郎，我听说过你的事迹，早些年你似乎是中郎将常何的门客吧。”
马周诧异的看了一眼李承乾，回答道：“回殿下，早些年确实承蒙常将军照顾。”
李承乾点点头，又道：“你幼年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却爱学习，尤其精通《诗经》《左传》，长大后因放荡不羁行事乖张而被邻里乡村嫌弃。”
“ 武德年间，你曾补授博州助教，但任职期间终日饮酒，被当时的博州刺史达奚恕多次批评，你受不了批评便扬长而去，之后在曹州、汴州之间游荡过数年，但又被浚仪令崔贤首侮辱，于是在激愤之下奔赴长安，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这才结识了常何。”
马周脸上的诧异重了几分，太子对他有些出乎意料的了解。
他刚要说话，李承乾摆摆手继续道：“贞观五年，陛下令百官上书谈论朝政得失，常何因是武官不涉猎经学，为此他苦闷不己，后由你替常何撰写奏章，陛下看后龙心大悦，但他深知常何没有这样的才能，所以通过常何之口得知了你，据说陛下当天便要召见你，在你尚未到达期间心急如焚，派人催促了西次。”
“从那之后你便在门下省供职，贞观五年你任监察御史，贞观六年任给事中，贞观十一年，转任中书舍人，贞观十五年，任中书侍郎，我说的可对？”
“这...”马周苦笑一声，“太子殿下，您对老臣也太了解了些，老臣的底裤都被你调查的清清楚楚的了。”
李承乾哈哈大笑，这马周说话倒是挺幽默的。
“调查倒是没有调查，只是你马周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民间素有传言你乃是仙界华山素灵宫的一位仙官，在我李氏将要受命于天取代隋朝时，太上派你到人世帮助陛下治理国家。”
“但你到了人世后却天天沉湎于饮酒，年过二十年仍然默默无闻地混迹于俗人中，完全忘了上天给你的使命，以至于后来饥寒交迫之下找到袁天罡占卜，在袁天罡卦象的指引下回到仙宫谢罪，之后才按照卦象的指引来长安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一首都对你很好奇，但却没有机会询问，今日终于有机会，不知你我二人可否谈一谈？”
马周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前面李承乾知道他的履职经历他并不奇怪，他说的调查之词也不过是在开玩笑。
马周作为中书侍郎，基本上可谓是大唐权力的巅峰，他的任职履历吏部记载的清清楚楚，都是有迹可查的，稍微有心之人都知道，何论是李承乾这个当了十几年的太子。
别看最近这些年太子越来越沉溺于饮酒作乐，似是废了一般，但千万不能因此小瞧了他，十年前他尚且十余岁时，处理朝政就己经得心应手了。
这些年虽处理朝政少一些，但想必更加炉火纯青。
这些马周都能理解，但是袁天罡占卜一事就不一样了，当今天下除了他们二人，知晓此事的或许只有陛下了，太子是如何知道的？
自己从未说过，袁天罡也不可能和太子说这些。
难道...
马周心头一动，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如果真的如他想的这般，最近发生的一切令人看不懂的操作就都解释的清了。
侯君集此人好大喜功，骄傲自负又喜欢自夸，在朝堂上惹得很多人不满，这些年随着军功累计俨然是越发的膨胀，有不少人都曾预言他会谋反。
比如早年陛下曾让李靖教侯君集兵法，后来侯君集上奏陛下称李靖谋反，因为每到精微之处，李靖则不教授。
陛下听后责备李靖，李靖回答说：“这是侯君集想要谋反，如今中原安定，我所教他的兵法足以安制西夷，侯君集不满足于此，想要学尽臣的兵法，是他将有异志啊。”
还有一次朝会后回尚书省，侯君集骑马越过省门数步尚未发觉，李靖见到这种情况，曾对人说：“侯君集意不在人，必将谋反。”
如今看来，李靖老将军不愧是大唐军神，当今识人有数。
除了李靖，还有不少人说过这种话。
江夏王李道宗曾对李世民说过，侯君集是“志大而智小”，自觉功劳极大，看不起房玄龄、李靖等人，都坐到吏部尚书了，还不满足。
高昌之战后侯君集犯了军法，李世民只是把他关了几天就放出来，官职爵位都没有降，但侯君集却因此心生怨愤，进而有了反心。
他想拉拢张亮一起造反，但被张亮当场拒绝，转头就向李世民告密去了。
三人成虎，李靖、李道宗、张亮都说侯君集要谋反，再加之侯君集平日的表现，或许陛下早己对其起了杀心。
但他是功臣，又是吏部尚书，如果没有坐实证据动他，必定会寒了其他功臣的心。
就在陛下左右为难之时，太子站出来举报侯君集要谋反，侯君集是太子党在朝中不算什么秘密，正因为是亲信所以太子的举报任何人都不会怀疑。
之后侯君集锒铛入狱，与侯君集有关的逆贼尽数被诛，而太子，大家谈起来只会夸赞他大义灭亲。
就算有人想借此机会往太子身上泼脏水，说他与侯君集谋反有关，但在那日太子说出“请陛下废太子另立储君”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好一个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之计。
最关键的是此事是阳谋，无解！
你侯君集确实要谋反，在你的家中确实搜查出了铠甲兵器，军中有不少你的亲信也确实得到过消息。
特别是你的女婿贺兰楚石将你计划谋反的事前前后后，一五一十讲的明明白白。
你还怎么狡辩？
想到这里，马周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那陛下这些年如此宠爱魏王是为了...
马周不敢再想，再抬头看向李承乾时突然觉得有些陌生，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这父子二人当真是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等等...长孙无忌那个老家伙以前与太子走的似乎不算近啊，可这段时间却十分密切。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算算时间好像正是侯君集被抓以后。
这个老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