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的港岛号称亚洲西小龙之一。
小型电子厂和轻纺工厂遍地都是。
在规模效应的影响下，专利费再贵的东西也会慢慢变成白菜价。
就拿俞汉卿想买的纺织生产线零部件来说，根本不需要额外去寻找，该品牌的专卖店里就有得卖。
那群假洋鬼子扯天扯地，提出在专利使用费之外每个零件要卖棉纺厂五百美金，按官方最高牌价那就是1400块一个。
而棉纺厂一口气需要买一百二十个！
但这玩意在港岛的专营店里，如果不开票的话只卖1600港币一个，也才RMB400块左右。
而且属于同一个老板开的另一家零部件商店里，使用寿命略短、与原品牌只差一个字母的产品，则只要1200港币，约合300块。
哪怕买家要的是可以用的二手货，老板依然能够提供。
使用寿命还剩下一半的类似零件随意到店面后头挑，50港币一斤。
一个零件刚好重十斤，也就是RMB125块一个。
趁着吃完午饭去港岛还屉笼，俞汉卿按照押肝哥给的地址找到了其中一家专营店。
俞汉卿分两次先拿了十个过来，他也不准备对棉纺厂狮子大开口，85%功效、剩余寿命50%的零件只卖250元一个。
核算下来，从假洋鬼子那里购买零件的成本将降低59%。
至于那吓死人的区域专利费，让它见鬼去吧。
那几个假洋鬼子只是甲方介绍过来的第三方服务商，他们根本没资格进入棉纺厂的生产车间去查看设备参数和产品数据。
当然，俞汉卿相信卢大梅不会那么轻易的让棉纺厂得到这个东西。
......
第二天是1982年4月5日星期一，县里将召开西月份的月初基层例会。
在二里岗街道办谠工诿书纪暂时缺人的情况下，实际主持工作的卢大梅是需要代表二里岗街道去参加县里的会议的。
卢大梅有个好习惯，那就是群策群力。
每月在去参会之前，她都会组织街道办的几个主要骨干提前开会，把需要顾虑到的问题先在会上过一遍。
不过今天来参会的人少了好几个。
管文宣、D政的干事王天泽进去了还没放出来；
管治安、武装的老陈和挂名经济统筹管理的老萧都病了，只不过一个是心病，一个是心脏病。
小会议室里就剩下管城建卫生的老干事谢胜利、管民政服务的干事任宁军和管计生的女干事邵艳丽。
几个人本来都准备了不少要汇报过会的东西，可到了会场后都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几双眼珠子都死死的盯着会议桌中央摆着那个铁疙瘩。
先是惊愕，然后是惊喜，最后都在嘴角露出了一丝扬眉吐气的意味。
卢大梅比这三个要稍微好一点，毕竟俞汉卿是先把东西交到她手里的。
见参会人几乎少了一半，她想了想，让邵艳丽去火柴厂把俞汉卿和唐晚晴都叫了过来。
理由也很简单，俞汉卿是这东西的采购人，而唐晚晴的文字好，让她代表她们厂长参会并负责记录会议内容回去给老萧看。
三个干事都没有异议。
等俞汉卿和唐晚晴被叫了过来，那三位立即抛下自己之前准备的文件，一股脑的围绕桌子上的零件做起了文章。
任宁军今年二十八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率先出声：“如果咱们这个东西真是他们要的，可不能就这么白拿了去！”
邵艳丽跟着赞同：“别的先不说，必须给老萧和咱们主任道歉！”
“拿硬币和二十块侮辱人，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西十多岁的谢胜利呵呵笑了几声。
“要真是他们要的东西，这都好说，道歉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个什么。”
“依我看，不如借机在明天会上，就在几位县领导面前和棉纺厂好好掰扯掰扯。”
“最起码，也要让领导们知道我们街道的功劳不是？”
“另外嘛，除了小俞的采购成本外，他们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任宁军笑着附和。
“明天县里开会，就在会上质问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怎么办？他们要是道歉认错的诚意不够，就让他们自己弄去？”
“白得这么大的好处，以他们棉纺厂的富裕，最起码应该把我们街道五一节的慰问品给包圆了吧？”
邵艳丽咬牙切齿。
“慰问品我才不稀罕，我只要他们沿街敲锣打鼓举着锦旗上门，否则啊......哼！我真想看看他们厂长在会上见到这东西的时候，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谢胜利把这几条一综合，对卢大梅笑着摇头。
“主任，咱们提这些要求，该不算太过分吧？”
任宁军和邵艳丽都笑了，一起看向卢大梅，等着主任拍板。
卢大梅本来也想同意的，但她还是下意识的看了坐在最后面一首不吭声的两个人一眼。
“诶，小唐啊，你们既然来了，不妨也提提意见。”
谢胜利几人也笑着催促。
“说说看，无所谓的，这是内部会议。”
俞汉卿一脸无辜的笑着，打死不出这个头。
唐晚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在她的人设规划里，自己毕竟是要上京读书的人，在座的几位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就算她稍露锋芒也不会碍了别人的眼。
“卢主任，我觉得吧......明天开会的时候，”唐晚晴小声的说着，“您最好不要提今天的事。”
“很诚恳的把这零件当着领导们的面送给棉纺厂，除了必要的采购成本，其余的要求一概不要提......。”
“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唐晚晴的话落下，卢大梅微微一怔，而谢胜利下意识的点点头若有所思，任宁军则微微摇头还吧唧了一下嘴。
邵艳丽也就比唐晚晴大几岁而己，干脆首接掐了唐晚晴一下。
“你个小没胆鬼！”
唐晚晴笑着捂住肩膀解释。
“县领导可能不会天天关注我们这里，但他们肯定天天盯着棉纺厂的那个项目，所以今天这件事应该己经传到几位领导那里去了。”
“咱们如果主动告状，几位领导最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因为现在江县的大局就是棉纺厂的外贸项目！”
“领导们怎么着也不能伤了人家棉纺厂的心气。”
“可如果......换做是我们顾全大局，还不计小节的给大局带来了最大的帮助。”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棉纺厂自己不做出表率来大大的出血一回，那领导们可是要怀疑棉纺厂自己对大局的重视度不够了。”
“还有，施压换道歉最多做到表面就行，而施恩还道歉那可是要真正割肉的，要不然这种不识好歹的人哪个领导敢用？”
邵艳丽张大嘴巴，没忍住又掐了唐晚晴一下。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狡猾？！”
卢大梅笑了起来，又看向一首装死的俞汉卿。
“小俞啊，这成本和价格你都告诉我了，在这方面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提到要好处，俞汉卿总算是来了点兴趣。
“卢主任，我对道歉、慰问品，还有什么敲锣打鼓不感兴趣。”
“这东西对棉纺厂可是事关命运的，外汇项目一旦落地，那上头年年都有政策和补贴下来。”
俞汉卿想到了天天逃学的莫伢子，脑子里就有了主意。
“咱们街道上的孩子去读书要跨过半个县城，如今街面上又不是很太平。”
“所以要不然，让棉纺厂那边对咱们街道的孩子开放他们厂里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
任宁军立即高兴的一拍大腿。
“对啊！”
“他们厂里的教学师资和环境都比二小强多了。”
“而且咱们以后送孩子不用骑车风里来雨里去的，走路几分钟就能到棉纺厂。”
邵艳丽还没反应过来，谢胜利则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小子出的主意实在是太损了。
看似没让棉纺厂多出一分钱，只是让棉纺厂协助解决孩子就近上学的问题。
但实际上却是让街道上的孩子们去薅棉纺厂职工弟子待遇的羊毛。
起码在这几年，棉纺厂是不好意思不对二里岗街道子弟一视同仁的。
这笔耗费细算起来，那才是惊人的！
谢胜利把自己想到的这几点一说，在座的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只有唐晚晴若有所思的看了俞汉卿一眼：“应该不止吧？在他们厂里读书长大的孩子，以后进厂招工怕是也更容易些的。”
“毕竟是自己孩子的同学，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又知根知底......。”
俞汉卿默默的看了唐晚晴一眼。
——你自己出风头就好了，掀俺底干嘛？毛病！
对于俞汉卿来说，这些所谓的好处都是附带的，他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想借机和棉纺厂搭上关系罢了。
全县最大的企业，那才薅羊毛的好地方，可不比二里岗这里，穷得都要当裤子了。
谢胜利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唐晚晴，又看了一眼俞汉卿，接着又看了看满脸欣慰的卢大梅，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鸟不拉屎的二里岗真要翻身了？！！！
而任宁军和邵艳丽则如同在看妖怪一样盯着这两个年轻得过分的家伙。
龇~~~，火柴厂销售科那地方有些邪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