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将翡翠镯子浸在药酒里，金线遇酒竟浮出细小的梵文。
陆真用银簪挑开窗纱，月光斜斜落在桌案上，正映出金线末端蜷曲的蛇形图腾——这是北疆王庭暗卫的印记。
"三年前失踪的六皇子使团。"陆真指尖敲在檀木匣的螭纹锁扣上，青铜钥匙应声滑入锁孔，"母亲棺椁里发现的羊皮卷，写的就是这种文字。"
窗外传来梆子声，陆璃提着食盒闪身进屋，袖口沾着几片孔雀蓝鳞粉。"赵管家今夜去了城西的棺材铺，掌柜的往他褡裢里塞了包东西。"她掀开食盒暗格，露出半截断箭簇，"箭杆刻着北疆商队的狼头徽记。"
林清突然按住太阳穴，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
她看见漫天大雪里，六皇子使团的白幡被血染成赤红，苏玉娘抱着襁褓躲在枯井中，井口垂下的金丝绦上缀着螭纹玉佩。
"明日午时三刻。"她抓起陆真的袖角，指甲几乎掐进他腕间皮肉，"西市胡商要运二十车沉水香出城。"
更漏指向子时，林素心将茶盏摔在赵管家脚边。"废物！
让你处理个库房账本都能留把柄！"她揪住老管家衣领，镶宝护甲刮出三道血痕，"当年能让你女儿顶替六皇子侍妾去死，如今也能让你全家陪葬。"
赵管家佝偻着背退出院子，暗处闪出个戴幂篱的黑衣人，往他手里塞了包药粉。"把鳞粉掺进灯笼烛芯，等三小姐马车经过柳林巷..."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青砖，惊起檐角栖着的乌鸦。
陆璃趴在墙头看得真切，那黑衣人转身时，后颈隐约露出蛇形刺青。
她摸出怀里藏着的小弩，箭矢擦着对方耳畔钉入槐树，却只带下半片孔雀蓝的衣料。
卯时初刻，林清对着铜镜插金步摇，突然将梳子掷向房梁。"出来。"镜中映出陆真玄色衣角，他握着个鎏金香球跳下横梁，球里蜷着条碧色小蛇。
"北疆巫医的离魂蛊。"他将香球系在林清腰间绦带，"闻到沉水香就会醒，记得离我三丈之内。"
马车驶过柳林巷时，林清突然掀开车帘。
晨雾里飘着诡异的甜香，道旁梧桐叶簌簌落着孔雀蓝的粉末。
陆真策马贴近车窗，剑柄上的血玉扳指泛起萤火似的微光。
"赵管家今晨暴毙。"他压低声音，袖中滑出半枚青铜钥匙，"但我在他鞋底发现这个——和六皇子玉佩上的螭纹锁能合上。"
林清猛地攥紧翡翠镯子，金线突然灼烫起来。
前世记忆如利刃劈开迷雾，她看见苏玉娘将襁褓塞进枯井，追兵的火把照亮井壁螭纹玉佩，玉佩主人戴着绣金蛇纹的护腕...
车辙突然碾过块青石板，暗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轻响。
陆真勒住缰绳抬头望去，巷口两排灯笼同时熄灭，孔雀蓝的鳞粉在朝阳下泛起妖异的紫光。
晨雾裹着孔雀蓝鳞粉漫过青石板，林清腰间的鎏金香球突然发出细碎响动。
碧色小蛇从镂空花纹里探出头，金瞳倒竖着盯住前方熄灭的灯笼。
"闭气！"陆真剑柄横扫击碎车窗，玄色披风卷着林清滚落车辕。
三支淬毒弩箭钉入他们方才坐的位置，箭尾缀着的孔雀翎毛还在簌簌抖动。
林素心踩着满地碎瓷从巷口转出来，石榴红裙裾扫过沾着鳞粉的梧桐叶。"三妹妹好灵巧的身手。"她抚着鬓间赤金凤钗，护甲刮过赵管家脖颈尚未结痂的血痕，"可惜这柳林巷七弯八绕的，妹妹的沉水香车队..."
话音未落，二十辆蒙着青布的板车突然从岔路冲出。
车轱辘碾过青砖缝隙时，藏在暗处的机括应声弹起，数道浸过火油的麻绳腾空绷首——正是三日前林清让陆璃买空西市苎麻时特意留下的破绽。
"长姐可知沉水香遇孔雀鳞粉会怎样？"林清指尖轻叩腰间香球，碧蛇突然吐出信子发出尖锐嘶鸣。
车板缝隙里漏出的香料粉末触到空中飘散的蓝鳞，刹那间腾起幽绿火焰，将埋伏在屋顶的弓弩手照得无所遁形。
陆真的剑锋己抵住赵管家咽喉，血珠顺着剑槽滚落在青铜钥匙上。
老管家袖中滑落的药包被剑尖挑破，露出里面掺着金粉的离魂蛊卵。"当年你女儿被毒哑嗓子顶替六皇子侍妾时，可曾想过会被自己养的蛊虫反噬？"
林素心镶宝护甲突然刺向自己裙摆，暗红色里衣露出半幅绣着蛇形图腾的里衬。
她疯笑着扯碎衣襟，北疆梵文刺青顺着锁骨蜿蜒到心口："你们当真以为胜得过王庭巫术？
三年前我能让六皇子使团的白幡染血，今夜..."
破空声打断她的叫嚣。
戴着幂篱的黑衣人从梧桐树影里闪出，袖中飞出的银链绞住陆真手腕。
林清趁机将翡翠镯子砸向青石板，金线遇着鳞粉燃起的绿焰，竟在雾中投射出六皇子玉佩的虚影。
"顾先生别来无恙。"林清踩着满地跳跃的绿火走向黑衣人，从他后颈被陆璃箭矢划破的衣料间，隐约可见烫伤的旧疤，"三年前你作为侯府幕僚护送商队，却在狼头崖私换六皇子印信——那场大火没烧干净证据吧？"
黑衣人猛地掀开幂篱，半边毁容的脸在绿火中狰狞如恶鬼。
赵管家突然发出嗬嗬怪叫，七窍爬出碧色蛊虫——正是香球里那条小蛇的子孙。
陆真趁机旋身挑飞银链，剑锋扫落对方束发的玉冠。
"当年你私吞北疆贡品被父亲打断腿赶出侯府，便在狼头崖伪造使团遇袭。"林清踢开滚到脚边的玉冠，内圈刻着的"顾"字沾满血污，"那些沉水香木箱里装的不是香料，是六皇子尸身上剥下来的金丝软甲对不对？"
顾先生突然暴起扑向林清，匕首寒光眼看要没入她心口。
陆真返身去救己迟了半步，剑锋只来得及削断对方一缕灰发。
电光石火间，林清突然扯落腰间香球掷向空中，碧蛇凌空咬住匕首吞下剧毒，蛇身瞬间胀成血红。
"你故意让赵管家在灯笼掺鳞粉，不就想让离魂蛊借沉水香复活？"林清指尖还缠着断裂的绦带，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的顾先生，"可惜你算漏了两件事——陆真的血玉扳指能镇蛊毒，而苏夫人当年...根本没能逃出枯井。"
陆真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左肩赫然插着半截断裂的银链。
原来顾先生垂死挣扎时，竟将淬毒的链头射向林清后背。
朝阳穿透晨雾照在他煞白的脸上，衬得嘴角溢出的黑血愈发刺目。
"带三小姐走！"陆璃从巷尾杀出，手中小弩连发七箭钉住顾先生西肢。
二十车燃烧的沉水香己将柳林巷照得亮如白昼，混在救火人群里的北疆暗卫见状纷纷后撤。
林清攥着陆真逐渐冰凉的手，看他用染血的指尖在青砖上画了个螭纹符号。
翡翠镯子突然发烫，前世记忆如利刃刺入脑海——枯井里苏玉娘根本没抱什么襁褓，她颤抖着将六皇子玉佩塞进女婴襁褓时，井口垂下的金丝绦正系在顾先生腕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