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真的剑鞘将狼首图腾压出裂痕时,林清的太阳穴突然剧烈跳动。
她踉跄着扶住紫檀案,北斗七星在虹石标记里扭曲成七把带血的弯刀。
"别再用那个能力了。"陆真的银铃剑穗缠住她发抖的手腕。
可西境驿站的血腥味仿佛穿透纸面,林清闭眼调动记忆回溯。
无数画面在颅内炸开:三日后南境塘报的密文,五日后北狄王庭的祭祀舞,七日后——
"哐当!"
朱笔砸在狼首图腾的眼睛上,墨汁溅上陆真玄色衣襟。
林清瞳孔涣散地栽倒前,看到观星台西角的守城弩正在缓慢调转方向。
再次睁眼时,檐角的冰棱正滴着血水般的夕阳。
"姑娘当心脚下。"青衣侍女扶她绕过回廊破损的石阶,林清盯着对方腰间绣着"沈"字的荷包皱眉。
这些日子总有人用怜悯的眼神偷看她,就像此刻廊下两个洒扫婆子,见她经过立刻噤了声。
假山后突然转出个玄衣青年,金线绣的狼首暗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林清本能地后退半步,袖中银针己抵住掌心。
"清欢。"那人喉结滚动着唤她,剑穗银铃随他抬手的动作轻颤,"这是你去年埋在梅树下的青梅酒。"
白玉盏递到眼前时,熟悉的酒香裹挟着零碎画面撞进脑海:雪地里交握的双手,兵器库里擦肩而过的温度,还有观星台上同时喊出"攻城弩"的瞬间。
林清头痛欲裂地打翻酒盏,看着琥珀色液体渗进青砖缝隙。
"世子慎言。"她后退时踩碎廊檐垂落的冰柱,"臣女与您不过初见。"
陆真的银铃突然剧烈震颤,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响动。
林清循声望去,正撞见宋商扶着嫡姐从月洞门匆匆离开的背影,林素心石榴红的斗篷扫过雪地,露出半截靛蓝色信封。
当夜子时,林清在头痛中惊醒。
铜镜里映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将什么东西塞进她妆奁夹层。
她故意碰翻床头的药碗,看着那婢女仓皇逃窜时掉落腰牌——正是白日扶她的青衣侍女。
次日陆真带她来到兵器库,玄铁架上还留着七日前打斗的裂痕。"你当时用袖箭射断了刺客的弩机。"他指尖抚过木架焦痕,林清的耳垂突然发烫,仿佛有人曾在那里呵着热气说:"下次换我护着你。"
"报——"银甲卫的呼喊打断回忆,"西厢房走水!"
浓烟里,林素心抓着半截烧焦的信封哭诉:"我亲眼见三妹与北狄探子私会!"宋商适时踹开林清的妆奁,靛蓝色密信飘落在众人眼前。
林清盯着信封边缘的狼首暗纹,突然想起观星台上晕染的墨迹——那图腾本该出现在今日才送到的南境塘报。
"且慢。"她拔下烧变形的银簪挑开信封,"这北狄文书用的却是江南薛涛笺。"簪尖沾着未烧尽的虹石粉,在火光里折射出北斗七星的纹路。
陆真的剑穗银铃忽然无风自动,侯府最高的瞭望塔传来示警钟声。
林清望着宫城方向新换的守城弩,恍惚听见三日前自己昏倒前,陆真贴在她耳边说的那句:"下次换我护着你。"
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烧焦的窗棂上,远处传来打更人沙哑的梆子声。
林素心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信封,宋商袖中暗器己滑至指尖。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屋檐阴影里,昨夜那青衣侍女正攥着半块腰牌,朝着侯府最偏僻的角门疾奔。
冰棱坠地的脆响划破火场喧嚣,林清指尖还残留着虹石粉灼烧的余温。
她将染着北斗纹路的银簪横在靛蓝信封上方,火光跃动间,狼首图腾竟与簪尖暗纹严丝合缝。
"三日前北狄使团才抵京。"她嗓音浸着冰碴,信纸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这墨迹未干的文书,倒像是抄录了今日辰时才公布的南境塘报。"
宋商玄色云纹靴碾过烧焦的窗纸,袖中暗器即将破空时,陆真的剑穗银铃突然缠上他腕间麻筋。
林素心染着蔻丹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那封伪造文书上的朱砂印泥正巧与她腰间禁步璎珞同色。
"奴婢亲眼所见!"被推搡上前的青衣侍女伏地痛哭,腰间玉牌与昨夜掉落的那枚严丝合缝。
林清忽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破碎画面里分明见过这婢女往西厢房梁柱涂抹火油。
陆真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灰烬,剑尖挑起侍女鬓边半朵烧焦的绢花:"既是昨夜当值,怎会不知侯府戍时三刻便落钥?"他话音未落,远处马厩突然传来嘶鸣,正是这侍女每日喂马的时辰。
林清踉跄扶住焦黑廊柱,恍惚看见记忆里自己与这婢女在兵器库擦肩而过的画面。
她突然扯下对方袖口暗袋,数十粒虹石粉簌簌而落,在残雪里折射出与密信相同的幽蓝光泽。
"好精巧的算计。"她染着墨渍的指尖轻点信纸边角,"用南境虹石仿制北狄火漆,倒难为你们寻来前朝薛涛笺。"话音方落,萧大夫捧着药箱匆匆赶来,箱底压着的正是林素心上月问诊时开过的朱砂方子。
陆真突然执起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锦缎下有道三寸长的旧疤微微凸起:"去年围猎,你曾说狼首图腾该是左眼带疤。"他呼吸间带着青梅酒香,林清头痛欲裂中竟想起雪夜里为他包扎的情形。
"够了!"林素心突然掀翻烧剩的半截木案,石榴红斗篷扫过宋商暗藏凶器的袖口,"今日算你走运。"她转身时禁步璎珞缠住焦木,露出内衬绣着的半阙情诗——字迹竟与密信上的如出一辙。
寒鸦掠过冒烟的屋脊时,陆真的暗卫己擒住欲逃的青衣侍女。
林清望着廊角新结的冰凌,恍惚听见三更梆子敲过两遍。
她弯腰拾起烧变形的银簪,簪头暗格突然弹出一粒解酒丸——正是那夜梅林醉酒后,某人悄悄塞给她的。
当夜西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窗纸,林清在头痛中辗转反侧。
妆奁夹层里突然滚出颗鎏金香球,内壁用朱砂写着"亥时三刻"——正是青衣侍女每日往角门送食盒的时辰。
而在侯府最偏僻的废井旁,半块残缺的玉牌正卡在青砖缝里。
宋商玄色衣摆扫过井沿积雪,将染着虹石粉的密信投入漆黑井底。
暗处忽然伸出只布满老茧的手,指节处有道与陆真心口旧疤形状相同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