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碎屑迸溅在青砖地面的瞬间,陆昭的惨叫声与锁链拖拽声混作一团。
林清后颈撞在陆真胸甲上,血腥气混着他衣襟间沉水香首冲鼻腔。
她攥着半枚碎玉的手不住发抖,方才被金手指吞噬的记忆正化作细沙从指缝流走。
"弓箭手!"陆昭嘶吼着扯开染血的紫金蟒袍,三十名玄甲卫从西面承尘梁跃下,淬毒的弩箭寒光在蛇蜕鼎间织成密网。
陆真五指扣住她腕间命门,掌纹里还沾着滚烫香灰:"东南角的青铜鼎。"
林清顺着他目光望去,九尊蛇蜕鼎在八角方位投下狰狞阴影。
最末那尊鼎耳缺了半截,正是陆真昨日带她夜探地宫时亲手砍出的缺口。
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扯开腰间荷包,三粒赤金缠丝南珠滚落在地——这是今晨梳头时丫鬟误放进来的熏香球。
"沈世子十年前火烧炼狱窟的威风呢?"陆昭抹着溃烂的脸颊冷笑,精铁囚笼随着他击掌声轰然闭合,"交出皇太后要的东西,本公子赏你们个全尸。"
陆真忽然松开林清,玄色披风扫过她发顶。
他反手将佩剑插入青砖缝隙,剑柄上缠绕的银链突然崩裂,十二枚刻着镇魂符的铜钱叮当作响地滚向八方。
"十年前炼狱窟烧了三天三夜。"他踩着满地香灰走向陆昭,靴底碾碎两粒南珠,金色粉末混着血迹蜿蜒成蛇,"沈公子猜猜看,那些被做成蛇蜕的死士最后说了什么?"
林清突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陆真垂在身侧的左手正以特定频率叩击剑鞘——这是他们昨夜约定好的暗号。
记忆回溯带来的刺痛感如钢针穿透颅骨,她踉跄着扶住那尊残破的青铜鼎,指尖触到鼎腹凹凸不平的铭文。
剧痛中闪过零碎画面:明日卯时三刻会有八名侍女端着药盅经过西侧暗门;后日辰时地宫东南角的承重柱将因暴雨渗水开裂;而此刻,陆昭腰间玉佩的龙纹缺了右眼...
"放箭!"陆昭暴怒的吼声震落梁上积尘。
林清在弓弦绷紧声中纵身扑向陆真。
她发间银簪勾住他腰间玉带,借着旋身力道将人拽倒在青铜鼎后。
三支毒箭擦着耳畔钉入鼎身,箭尾红缨恰好卡在铭文"离"字凹陷处。
"戌时三刻换防。"她贴着他染血的襟口急促低语,喉间泛起腥甜,"西墙第三块砖..."
陆真突然扣住她后颈压下。
呼啸而过的流箭削断她几缕青丝,他腕间佛珠擦过她锁骨,带着檀香的血滴进她衣领。
林清在剧痛中瞥见陆真眼底猩红——就像前世他抱着她尸身杀出重围那夜的颜色。
"砸了兑位的鼎!"她突然嘶声喊道,前世记忆与今生预知在脑海中轰然相撞。
那些青铜鼎的排列根本不是镇邪阵法,而是按照八卦方位布置的活门机关。
陆真的剑比她的声音更快。
寒光劈开浓稠的迷烟,剑锋撞上兑位蛇蜕鼎的刹那,整座地宫突然震颤起来。
东南角的青砖地面裂开缝隙,潮湿的夜风裹着雨丝灌入地宫——那后面竟藏着条暗河!
"抓住他们!"陆昭的咆哮声里混着锁链断裂的脆响。
林清被陆真拦腰抱起跃向暗河时,余光瞥见陆昭正疯狂撕扯着溃烂的脖颈。
他染血的指尖按在龙纹玉佩缺失的右眼处,那处凹槽形状竟与霍将军昨日给她的虎符残片完全吻合。
湍急水流淹没头顶的瞬间,她听见地宫穹顶传来熟悉的鹰唳——是陆真养了五年的海东青在暴雨中盘旋。
而预知画面里本该后日坍塌的承重柱,此刻正簌簌落下碎石。
湍急的暗河裹挟着碎石撞向脊背,林清呛着腥咸的河水抓住陆真的蹀躞带。
漆黑水底浮动着星星点点的磷光,正是昨夜预知画面里见过的萤石矿脉。
"西侧石壁!"她扯着陆真的护腕往右拽,发间银簪被激流冲散的瞬间,陆真突然揽住她的腰往岩壁上重重一撞。
两人借着反冲力蹬开追来的玄甲卫,破碎的青铜甲片擦着脚踝划过。
水面炸开数支铁矢的刹那,陆真带着她钻进半人高的岩洞。
潮湿的青苔蹭过脸颊,林清摸到石壁上三道交错的剑痕——正是霍将军半月前探查时留下的记号。
"戌时三刻换防还剩半盏茶。"她伏在陆真肩头急促喘息,金针刺脑的剧痛让眼前阵阵发黑,"东南甬道第三盏长明灯......"
陆真突然捂住她的嘴。
追兵的脚步声混着铁器拖拽声从头顶石缝渗进来,几粒香灰簌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林清嗅到熟悉的沉水香,突然想起今晨丫鬟往熏香球里掺了龙脑——这是能引蛇群躁动的配方。
"赌一把。"她咬破指尖在陆真掌心画出血符,前世他率军奇袭北狄大营时用过同样的战术,"用我的血引蛇。"
陆真眼底猩红更甚,腕间佛珠突然崩断。
十八颗刻着梵文的檀木珠子滚入岩缝,须臾间,密密麻麻的赤练蛇从西面八方涌向追兵。
林清趁机扯开襦裙第二层衬布,浸过雄黄的绸缎在黑暗中泛起微弱金光。
"走巽位!"陆真挥剑劈开扑来的玄甲卫,剑锋精准挑断那人腰间铜铃。
清脆的铃铛声与蛇群嘶鸣混作一团,林清突然想起预知画面里被暴雨冲垮的承重柱。
两人踩着湿滑的萤石冲向东南甬道,第三盏长明灯的青铜灯座果然缺了半块鳞片纹。
林清将染血的银簪插入缺口,暗门轰然开启的瞬间,陆昭阴恻恻的笑声贴着后颈传来。
"好嫂嫂当真以为能破太后布的局?"染着蔻丹的指尖擦过林清耳垂,陆昭腰间玉佩缺失的右眼处,此刻竟嵌着半枚虎符残片。
陆真的剑比话音更快。
剑锋撞上龙纹玉佩的刹那,整条甬道突然剧烈震颤。
林清踉跄着扶住开裂的石壁,预知画面里本该后日坍塌的承重柱,此刻正簌簌落下混着朱砂的碎砖。
"他要活祭!"她嘶声喊道,前世血淋淋的记忆如潮水漫过瞳孔。
那些刻着镇魂符的铜钱此刻正在各个方位发出共鸣,陆昭溃烂的脖颈己爬满诡异咒文。
陆真突然将佩剑掷向穹顶。
剑身撞碎千斤闸机关的瞬间,他揽着林清滚进暗室。
追兵的重弩射穿最后一寸空隙时,林清的银簪正巧卡住齿轮转轴,飞溅的火星照亮陆真锁骨处那道陈年箭疤。
"霍将军的鹰哨......"她突然摸到他蹀躞带内侧的铜管,管口残留的硝石味与预知画面中后日暴雨的气息重叠。
陆真眸色骤暗,沾血的指尖突然叩响三长两短的节奏。
地宫深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陆昭气急败坏的嘶吼被气浪冲散。
林清趁机将雄黄绸缎缠上陆真的剑,燃烧的布料照亮墙壁龟甲纹——正是皇太后寝殿才有的密道标记。
"抓活的!"陆昭的咆哮震落簌簌墙灰,精铁锁链绞动声混着蛇群吐信从西面八方涌来。
林清突然瞥见陆真腕间渗血的佛珠绳,那上面竟缠着半根她的青丝——是前世合葬时她棺椁中的陪葬物!
暴雨冲刷着摇摇欲坠的地宫穹顶,海东青的唳叫刺破浓夜。
陆昭踩着满地蛇尸逼近暗室,龙纹玉佩在火光中映出半张扭曲的脸。
他抚摸着嵌进虎符残片的玉佩缺口,染毒的指甲轻轻划过石门缝隙。
"游戏该结束了。"他笑着举起淬毒的连弩,三十名戴着青铜傩面的死士从承重柱后现出身形。
暴雨顺着裂缝浇在滚烫的机关齿轮上,蒸腾的白雾模糊了最后一道生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