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科的空调发出拉锯般的嗡鸣，林逸盯着服务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的SQL查询语句突然报错。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3:47，正是前世他在值班室被诬陷篡改病历的时刻。身旁的苏瑶递来半凉的黑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她腕间银镯上折射出细碎光斑，映得“2015.3.15”的刻字忽明忽暗。
“护心通的用药记录，从2014年11月到2015年3月，全院共有17例‘过敏反应’。”苏瑶的手指划过平板电脑上的电子病历，眉头紧锁，“但纸质存档里只有12份抢救记录，剩下5例的病程描述……”她突然停住，盯着屏幕上重复出现的“系统错误：文件己损坏”提示，“像是被人用酸性液体腐蚀过。”
林逸的目光落在信息科主任王富贵的办公桌上，那台老式台式机的机箱盖半开着，露出里面缠绕如蛇的数据线——与辉星药业logo上的三蛇图案诡异地相似。他想起半小时前，这个总在走廊角落抽沉香烟的胖子，看见他们进入机房时，口袋里的U盘闪了一下金属光泽。
“试试调阅备份服务器。”林逸拔掉自己的U盘，那是父亲旧笔记本的扫描件，此刻正通过HDMI线连接着服务器。屏幕切换到2014年11月的日志时，他忽然发现数据库操作记录里，每隔三天就有个IP地址登录，精确到秒的操作时间，与张建成在第七章出现的时间完全吻合。
“这个IP来自辉星大厦18楼。”苏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黑客马拉松获奖时的速敲技巧在此刻派上用场，“他们在实时监控医院系统。”她突然指着一条被标记为“系统维护”的记录，“看这里，删除护心通不良反应数据的时间，正是你父亲……”话尾被突然跳闸的灯光截断，机房陷入黑暗，只有服务器的应急灯发出幽蓝的光。
林逸摸出手机照亮，看见苏瑶的影子被应急灯拉得老长，正指向墙角的配电箱。他忽然想起，前世火灾发生前，县医院的电路也曾出现过类似的规律性跳闸。“去看看配电箱有没有异常。”他低声说，同时将U盘藏进白大褂内袋，指尖触到里面装着的、从第八章手术中取下的止血海绵碎片。
配电箱的铁门虚掩着，林逸用手机照见内部线路上缠着圈黑色胶带，气味与张建成身上的沉香混着尼古丁的味道一模一样。胶带下方，两根电线被人为割开三分之一，正渗出细小的电火花——这是典型的定时短路装置，目的是在他们获取数据时销毁服务器。
“备份硬盘在机房夹层。”苏瑶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压抑的急切，“我上周看见王主任搬过铁盒，重量像是装着十块以上的机械硬盘。”林逸点头，想起父亲残页上的“三蛇噬尾”，忽然明白辉星药业为何放任他们调查——对方早就在等他们发现这些被篡改的数据，从而引出更深层的陷阱。
应急灯突然恢复光明，王富贵的身影出现在机房门口，手里端着个搪瓷缸，热气里混着过量的薄荷味：“小林啊，大半夜查资料？年轻人要注意身体——”话未说完，目光落在林逸脚边的配电箱上，喉结猛地滚动。
“主任来得正好。”林逸转身时，手中己多了份打印纸，上面是护心通的不良反应数据对比表，“2014年11月23日，县医院被盗的那箱药，批号140703，对应的电子数据在这里显示‘未入库’，但纸质存档的入库单……”他故意停顿，看着王富贵的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有您的签字。”
苏瑶趁机将备份硬盘的位置信息通过短信发给纪委，手指在发送键上停留0.3秒——这是林逸教她的、确认危险的信号。王富贵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盯着屏幕，脸色由青转白，突然冲向服务器机柜，却被林逸伸脚绊倒，搪瓷缸摔在地上，滚出颗银色的微型摄像头。
“拍下来了吗？”林逸低声问苏瑶，后者举起手机，刚才王富贵试图删除数据的动作，全被监控录像记录。他蹲下身，捡起摄像头，发现外壳刻着三条交缠的蛇——辉星药业的标志。“十年前在县医院，您也是用这种摄像头监控我父亲的吧？”林逸的声音轻得像手术刀划过皮肤，“他藏在针灸盒里的药检报告，是不是被您换成了伪造的合影？”
王富贵的后背撞上机柜，服务器的风扇声突然变得刺耳。林逸看见他胸前的工牌带露出半截纹身，正是三条蛇噬尾的图案，与张建成的一模一样。这时，苏瑶的手机震动，纪委的回复来了：“己调取辉星大厦监控，王富贵今日三次进入18楼数据中心。”
“护心通的成分数据，你们改了七次。”林逸抽出父亲的残页复印件，拍在服务器操作台上，“但每次修改都留下了SQL日志，就像——”他指着王富贵口袋里露出的U盘，“您刚才插入的这个设备，正在往服务器里植病毒，对吗？”
机房的空调突然恢复运转，冷风吹得林逸的白大褂猎猎作响。他看见王富贵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倒影，那个十年前在县医院被诬陷的小医生，此刻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冷冽的光，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握手术刀的模样。
“最后一个问题。”林逸捡起地上的搪瓷缸，内壁残留的茶渍显示这是隔夜茶，“2015年3月15日那晚，您在值班室看见我烧的是什么？”王富贵的嘴唇颤抖，终于吐出两个字：“医书。”林逸点头，转身时，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突然发烫——那里面存着的，正是被烧毁的《回春秘要》残页扫描件，而数据里藏着的疑云，正随着王富贵的崩溃，露出辉星药业更深层的阴谋。
苏瑶跟着林逸走出机房时，发现他在走廊的消防栓玻璃上倒影出的手势：三根手指蜷曲，拇指与食指相扣——这是林家“三蛇己现”的警示暗号。她忽然想起，在信息科备份硬盘里，除了被篡改的医疗数据，还有份加密文件，名称是“长白山药谷坐标”，修改时间正是父亲残页上记载的“1998.7.15”。
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如深海，林逸停在电梯前，看着数字显示屏上跳动的“18”——辉星大厦的楼层。苏瑶递来湿巾，擦去他指尖的茶渍，忽然发现他掌心新磨出的茧子，正是刚才在机房拆卸摄像头时留下的。“数据里的缺口，比我们想的更大。”林逸低声说，电梯门开的瞬间，他看见里面贴着张新的医药代表海报，右下角的批号140703，与十年前的问题批次完全一致。
而在信息科，王富贵正被带走时，偷偷按下手机快捷键，向辉星药业发送了条加密短信：“林逸己触及长白山数据，启动‘回魂’计划。”机房的服务器深处，某个被命名为“实验体X”的文件夹悄然打开，里面存着的，是二十年前在长白山药谷拍摄的、林逸父亲与人参王的合影，以及一行红色批注：“记忆移植实验第三百二十次失败，实验体拒绝接受‘辉星’记忆。”
走廊尽头，林逸忽然摸向白大褂第三颗纽扣，那里别着的平安符，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个青铜小蛇——与王富贵身上的纹身同款。苏瑶正要开口，他却摇头轻笑：“数据会说谎，但伤疤不会。”他望着窗外的星空，想起父亲曾说：“真正的医道传承，不在数据里，在每个医者面对病人时，眼里从未熄灭的光。”而此刻，那些被篡改的数据背后，正藏着辉星药业最害怕的真相——关于重生，关于记忆，关于那个藏在长白山深处、能逆转生死的医道秘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