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怕说出这些老实话会挨杨学君的揍,姚明远都想问杨学君一句:这资料上的字儿,杨学君能认全乎了不?
又或者是,这些字儿,就问杨学君认识几个吧!
好在姚明远没疯,更没有忘记杨学君的武力值以及不好惹的脾气,这些作死的话憋在肚子里,一个字都没有往外说。
“相信我,不止是你,找遍整个生产队,都未必能找得出一个看得懂它们的人。”
不止杨学君一个,杨学君不过是大众里最普通的那一个。
所以,就算真得看不懂,杨学君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更不需要因为这恼羞成怒,没人会因此笑话杨学君。
姚明远在尽心尽力地安慰杨学君,免得杨学君自尊心受挫。
“怎么的,要不要我把资料上的内容都给你读一遍?”杨学君多少有点不服气。
她肯定不是文盲,哪怕是原主都没有姚明远想的那么目不识丁好吗?
杨家给原主的学习时间不多,还总挑原主上学的时间段让原主去干活。
可原主是个不服气的,看杨家的其他孩子都正常上学,凭什么她连读书的时间都没有。
因此,原主看过的课本都背得滚瓜烂熟。
杨家就是没给原主参加考试的机会,否则的话,谁才是杨家学习最好的那一个,还真说不准呢。
反正杨学琴考得一塌糊涂的试卷,原主拿去做,考出了极为接近满分的成绩出来。
为了原主,也为了自已,杨学君怎么都不可能戴上这顶文盲的帽子。
真成睁眼瞎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混”啊,很多事情都要解释不清楚了。
“你真认字儿?”这个答案大大出乎姚明远的意料,杨学君在杨家的地位不高,可是连他这种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信邪的姚明远指着一段话:“你读读看。”
杨学君半点都不磕巴,不是受原主口音的影响,杨学君都快给姚明远来一段标准的广播音了。
“你真识字啊。”这下子,姚明远对杨学君识字的问题,不再有疑虑,“你怎么学的?”
“问老师啊。”每次原主去找老师请教,那些老师都特别热情,从来没有拒绝过原主,教得还特别尽心。
毕竟在这个年代,像原主这么好学的学生,也不多啊。
“那你还挺上进的……”姚明远发出一声叹息,看着杨学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想学知识吗?”
“怎么,你想教我?”杨学君听出来了。
“是的。”姚明远点头,像杨学君这种长了学习那根筋的孩子,姚明远是十分珍惜的,不忍心这么好的苗子被放养。
都说孩子才是郭家的未来。
天知道看到现在的孩子,整天在外面疯跑,没一个愿意去学校,而学校里的老师都被赶得干干净净,姚明远有多痛心疾首。
这些孩子的学习被耽误了,那岂不是郭家未来的发展,都跟着被耽误了吗?
听完姚明远这些忧国忧民的话,差点弄得杨学君打消跟他学习的念头。
就学个知识,然后让她脑袋里装着的那些东西可以过个明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被姚明远一说,弄得太复杂了。
她总觉得自已一旦跟姚明远学了,就跟跳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一样,满屏飘着“危险”二字。
忍不住的,对上姚明远满是希冀的目光,杨学君悄悄打起了退堂鼓:“我在杨家的情况,你也都知道。手里头的活实在是太多了,学习的时间非常有限。我没办法跟你学,但我可以通过其他办法学习,就不劳你……”操心了。
还是换个渠道吧,姚明远这个高知识分子,狂热的爱国分子,她有点招惹不起来。
真要学,给自已脑子里的东西过个明路,她也得挑个正常点的对象,反正不能是姚明远这样的,她吃不住。
“你是担心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灾难?”姚明远的目光暗了暗。
虽然不想打击姚明远,可这就是事实。
与其跟姚明远说明白,她怕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对郭家的使命感,杨学君觉得,前者这个理由,更能让姚明远接受,也让自已解脱。
“希望你能谅解,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行吧。”随着杨学君把话说“明白”,姚明远难得没有强求,非常痛快地答应杨学君,各自安好。
“只是……”姚明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资料,“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根本就出不了生产队,这资料这么重要,被偷出来后,不晓得对那厂子有什么影响。总得把资料给人家送回去吧?”
“……”杨学君无语,刚才姚明远问她拿资料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她看姚明远那么坚持的样子,还以为姚明远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呢。
“你是想让我帮忙把它们送回去?”姚明远做不到,那么只能她来做了。
“方便吗?”姚明远看向杨学君,“你之前提到过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在送这些资料回去的同时,你还得注意好自已的安全,别被人发现。”
既要把它们交到合适的人手里,避开那个汉奸的同伙,同时又要隐藏好自已的身份,这个难度可不小。
“倒不是方便不方便的问题……”杨学君摸了摸自已的下巴,“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照这个修改,这机床改进之后的投入完全超过了它的产出。”
换句话说,被姚明远视为进步的东西,实际是个赔钱货。
赔钱货一样的改进,真的还有必要吗?
“不至于吧?”让杨学君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姚明远既没有急着反驳她的话,更没有生气她看不起专家研究出来的资料。
“能让小日子这么注意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废,好歹也是那些专家的心血啊。”
说着,姚明远干脆把他曾视若珍宝的这些资料,一张张按照顺序,平铺在地上,还小心地挑选干净的石子压住,以免被山风吹跑了:“你看,这,这,还有这儿,改进得非常明显。”
“这么多的优化,最后的实际产出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么低,不合理啊?”
提到专业,狡猾如狐的杨学君未必就还能是姚明远这只老狐狸的对手:“你看这,这,还有这儿,要做到这些修改和提升,首先需要投入至少这个数儿。没有经验老道的技工,实施完成的时间成本就不在一个少数。”
“这样的修改,表面看上去,的确是优化了。但只要真到实际操作这一步就会发现,修改的过程中,技术难度提高,成本增加,所谓的优化,其实只是一个表象。作出这个修改的人,应该是进误区了。”
这样的情况,杨不君在现代搞研究的时候,也遇到过。
只是杨学君一直明白,自已实验室的资金不是很充足,每一步研究都必须慎之又慎,那么高的试错成本,她的机会并不多。
所以,哪怕每次已经有了设想,即便是它们表面上看着再美好、完善,杨学君都不会轻易动手,宁可多花点时间演练。
可能是这种事情做得多了,在研究的时候,杨学君的预估和预判能力大大提升。
往往很多时候,她未必能明确指出研究方向的错误和漏洞,却能大概判断出,这个方向正确与否,产出和投入分别是什么样的情况。
而杨学君的这一项能力在其他同行的锻炼、请教之下,更是被锻炼得炉火纯青。
既然杨学君说这个机床的预改是个赔本的买卖,那么它就绝对不可能多赚一分钱。
姚明远:“……”确认过眼神,杨学君是真的懂,不是吹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