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交货日到。
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角，锦织坊大门前此刻正围拢着一群神色各异的人。
李家掌一身丝绸掌柜袍，胡须，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郑家掌柜一脸焦虑；而赵家与孙家则各派了一名管事前来，两人脸色也很难看。
这西人站在人群最前方，和店内的君成柳对峙着。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整齐地停放着好几辆空马车。
每一辆马车旁边都或站或蹲着几名店铺伙计和家丁，他们有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有的则时不时望向对峙的双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看热闹的期待。
“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今、日、交、货。”李家掌柜一字一顿。
他随即从怀中扯出一张契约，狠狠地拍在锦织坊门前的桌子上，看向君成柳又说：“君掌柜你可瞧清楚了，这上面还有你君家商号的印章，一句道歉就想抵赖？”
李家掌柜语气咄咄逼人，眼神如吃人的豺狼虎豹。
君成柳一副歉意，对发怒的李掌柜以及其他人好声好气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锦织坊绣娘染上了瘟疫，三日前才痊愈。
君某实在迫不得己，并非有意欺瞒各位。
此刻绣娘们己经开始夜以继日织绢了，诸位掌柜可否宽限两日？
待货物补齐，再赠送大家一百匹绢如何？”
“这一百匹绢，我们可不稀罕，无法交货就按照契约赔，并将押金分文不退回！”李掌柜得理不饶人，眼中闪烁一抹狠意。
“锦织坊，赶快交出十倍违约金。”李家掌柜后面的店铺伙计纷纷附和。
郑家的伙计也跟着叫嚷，赵孙两家的家丁也不例外：“要是今日交不出，我们大家干脆一纸诉状，将君家掌柜告进衙门去！即日起，君家商号将不复存在，君家产业变卖偿还我等。”
一时间，一群人围在锦织坊门口，叫骂声不绝于耳。
场面显得异常紧张，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
路过此处的百姓忍不住驻足观望。
君成柳道歉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不过他仍旧摆着笑脸。
一刻钟后，叫骂声才渐渐停息。
李掌柜给君成柳下达最后的通牒：“君掌柜，交货、赔十倍违约金、还是送衙门，这三条路你自己抉择，我等可不想与你耍嘴皮子。”
君成柳见人群终于安静，和气开口：“诸位稍安勿躁，锦织坊既然无法交货，那君某……只能按照契约赔偿诸位十倍违约金。
只是年关将至，绣娘们的工钱、最近因为瘟疫一事，为绣娘们采买药物的钱，以及进购蚕丝的费用，锦织坊在这些上己经耗费了不少银两。
现在一下子也拿不出五百万两赔给大家。
锦织坊目前还剩三万匹绢的库存。
不如这样，几位掌柜商量谁先拿货，未收到货之人，君某愿给出赔偿金。”
“那就交货给我郑家吧。”郑家掌柜率先出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王宫很多贵人在郑家衣铺订货，拿绢要紧，免得惹怒了贵人。
李家掌柜默不作声，心里暗道：宁要十倍的赔偿，也不要这两万匹绢，毕竟赔偿金都够买十批这样的上等货物了。
赵孙两家的管事还在观望中，并未出言。
君成柳见状，立即吩咐锦织坊长工搬运二十箱货物出来，放在郑家马车旁。
“验货！”
郑家伙计们打开沉重的货物箱子，翻开里面质地柔滑的绢，一匹接着一匹。
半刻钟后，所有伙计给郑家掌柜禀告：“掌柜，两万匹绢没问题。”
郑家掌从怀中扯出一沓银票——十七万两的尾款递给君成柳，随即双方拿出契约烧掉，这场交易结束。
郑家马车离开此处，马蹄声踢嗒踢嗒，越来越远。
君成柳目光扫向赵孙两名管事，从容不迫说：“两位在锦织坊各定购五千匹绢，现在库存还剩一万匹，刚好够交付。”
赵孙两家管事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也没闹得难看，毕竟生意是长期的，他们两家以后可能还要从君家拿货呢。
十箱货物很快运进马车，九万两的银票到手，君成柳目送着赵、孙两家管事带人离开锦织坊。
现在门外只剩李家之人和看热闹的百姓，空气顿时安静不少。
君成柳站在门前的李家掌柜说：“李掌柜，锦织坊刚入账二十六万两银子，还差很多数额才够赔给您。
您看要不……您和李家的伙计们先进店里喝杯热茶。
坐等片刻，等君某想想办法凑齐银两。”
“交不赔偿金，就把锦织坊卖了！”其中一名李家伙计吼道，另外几人也跟着附和叫嚷。
刚安静下来的空气，又沸腾了起来。
君成柳抬手作出“停”的手势，一脸为难却又不得不诚挚开口：“请几位放心，无论如何，君某今日之内一定凑齐银两。
君家商号下，除了锦织坊和金织坊外，还有珠宝行。
君某这就派人请管理珠宝行的二弟过来，拿银两赔给李掌柜。”
君成柳说罢，当李家掌柜的面，差人前去珠宝行找君二爷。
然后，他对着门口的李家之人，谦卑地作出“往里请”的手势，整个人态度十分友好，惹得看热闹的百姓一脸同情看着他。
百姓们小声嘀咕：一匹上等绢的售价十两银子，两万匹绢，售价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十倍违约金，需要赔偿两百万两银票……
要知道，普通人一年工钱在十五两到二十两之间，两千两的银子就能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两百万两，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
这对于锦织坊而言，也并非小数目吧？
瞧着君掌柜面露难色的样子，估摸这一赔偿，足以让其倾家荡产。
“哼！那李某就暂且等上一等，今日之内，君掌柜你必须一文不少的赔偿给李家。”李掌柜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他一拂长袖，然后带着几名店铺伙计，跟着君成柳走进一间雅致的会客室里，霸气入座坐主位。
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
几名穿青色粗衣的伙计坐好后，二郎腿，也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君成柳见状也不恼，憨厚友善的脸庞笑呵呵的，手上动作不慢，亲手为这些人端茶倒水，态度上令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他心里暗道：等二弟来，祸水东引，这些人够二弟喝一壶了。
顺便趁此，让二房主动和大房划清界限。
女儿说李家将不复存在，他暂且也等上一等。
莫急……
君成柳笑得越来越开心，脸上笑容真实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