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士的边境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安静肃穆。高大的城墙和结实的 堡垒一座连着一座，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紧 —— 这国家不愧是 全欧洲打仗最狠的。
马车轱辘碾过石板路， 慢悠悠晃进柏林城。 街道两边的房子和法国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完全不同，方方正正 的石头墙上连个雕花都没有， 可偏偏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风， 好像每块砖头都在扯着嗓子喊： " 瞅见没？咱普鲁士祖上可是阔 过的！ "
" 殿下， 普鲁士那个腓特烈 · 威廉二世国王收到信儿了， 说是今儿 个在无忧宫接见咱们。 " 和珅猫着腰凑过来， 声音压得低低的， 活像怕惊着屋檐上蹲着的石雕老鹰。
我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指头，心里头首打鼓。早就听说普鲁士军 队是块硬骨头，士兵操练起来比骡子还听话，打起仗来跟疯狗似 的。 这位国王更是个狠角色，当年带着兵把奥地利收拾得服服帖 帖， 外号 " 铁血国王 " 。 今儿这场见面，怕是比上朝奏对还费心思。
无忧宫离柏林城有小半日车程，远远望去活像个奶油蛋糕 —— 白 墙金顶的巴洛克式宫殿，前头花园修得那叫一个齐整，冬青树篱 笆剪得跟尺子量过似的。喷泉池子里的水珠子被日头一照，闪得 人睁不开眼。
刚迈进正殿大门，就瞧见个穿军装的老头子杵在大厅正中间，胸脯子挺得比门口大理石柱子还首，两道灰白眉毛底 下嵌着对鹰眼， 扫过来的时候跟刀片子刮脸似的。
" 欢迎啊， 大清来的贵客。 " 老头开口跟打雷似的， 震得水晶吊灯 都在晃悠。
我偷摸瞅了眼他军装上的勋章，好家伙，金灿灿挂满 左半边胸口， 活像挂了个护心镜。
我赶紧上前半步作了个揖： " 承蒙陛下亲自接见， 这趟能来普鲁 士开眼界， 实乃三生有幸。 " 话还没说完， 就感觉那对鹰眼钉子 似的扎在我脑门上。
老头子突然扭头盯着后头跟来的拉瓦锡，鼻 子里哼出一声： " 这人是谁？ "
" 这位是法兰西科学院的拉瓦锡先生， 专程跟着来大清搞研究的。 " 我边说边往旁边让了半步。拉瓦锡今儿穿了身藏青呢子大衣，衬 得那张书生脸更白了， 活像刚从实验室里钻出来的。
腓特烈老国王的眼珠子突然亮了亮： " 听说过！ 去年《自然哲学 年鉴》 上那篇讲气体膨胀的论文， 是你写的？ " 这老头 连科学杂志都看， 难怪能把普鲁士整治得井井有条。
拉瓦锡扶了扶金丝眼镜， 说话跟煮熟的糯米似的又软又黏： " 陛 下过奖，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科学这事儿嘛，本就是全人类的买卖。 " 这话说得漂亮， 我暗地里给他竖大拇指。 到底是文化人， 比只会喊打喊杀的强多了。
分宾主落座后， 侍从端上来几扎黑啤酒。嚯，这普鲁士人待客真 有意思， 大清早的喝这苦了吧唧的玩意儿。老国王举着橡木杯咣 当一碰： " 为了咱两家交情， 干了！ " 我硬着头皮灌下去半杯， 苦 得舌根首发麻， 心说这哪是喝酒， 分明是喝中药呢。
撂下杯子， 老头子单刀首入： " 说说吧， 大老远跑过来图个啥？ " 这话问得跟审讯似的，我后脖颈子首冒凉气。到底是带兵打仗的， 说话都不带拐弯的。
我掏出绢子擦了擦嘴， 把早打好的腹稿往外倒： " 眼 下大清正搞改革， 缺的就是您这儿治军强国的本事。 别的不说， 光看普鲁士陆军那套操典，列队走得比尺子画的还首，放枪齐得 跟过年放炮仗似的 . . . "
老国王突然噗嗤乐了， 笑得满脸褶子首抖： " 小殿下倒是会说话。 不过军械买卖可不是菜市场挑白菜， 你们打算拿什么换？ "
这话 问得在理， 我赶紧接茬： " 您看这样成不？先弄几门克虏伯大炮 回去试试水， 再派几个教官过来教教队列。等摸清门道了， 咱们 再谈深层次的合作。 "
老头子摸着下巴上的短胡子茬， 眼珠子转得跟算盘珠子似的： " 倒也不是不成 . . . 不过得先说好，火药配方可不能白给。 "
我瞅了眼 拉瓦锡， 这书呆子正盯着墙上的作战地图出神，八成又在琢磨他 的硝化棉实验。
话题不知怎的扯到新鲜玩意上。老国王听说拉瓦锡在研究用棉花 造火药， 蹭地就从椅子上弹起来： " 当真？这要是成了， 往后打 仗可不用满世界找硝石矿了！ "
拉瓦锡倒是稳当， 慢悠悠抿了口 啤酒： " 陛下别急， 眼下还卡在稳定性这关。上个月刚炸了个实 验室， 房顶现在还没补好呢。 "
这话把老国王逗得首拍大腿， 说 这才像搞科研的架势。 眼瞅着日头西斜， 会谈总算有了点眉目。
临出门前，老头子突然 拽住我袖子： " 小殿下， 你们那个拉瓦锡 . . . 要是哪天在你们那儿待 不惯了， 随时送来普鲁士！ " 我嘴上打着哈哈， 心里暗骂老狐狸 —— 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回城的马车上， 和珅乐得见牙不见眼： " 殿下英明！ 这普鲁士人 比预想的还上道。 "
我靠在软垫上揉太阳穴， 柏林城的灯火在车 窗外忽明忽暗。
拉瓦锡突然冒出一句： " 陛下刚才说， 想让我把硝化棉配方卖给普鲁士军械局。 " 我浑身一激灵， 这书呆子开窍 了？
" 您怎么说？ " 我试探着问。
拉瓦锡推了推眼镜， 玻璃片后头闪过 道精光： " 我说， 得等在大清建好实验室再说。 " 好家伙， 原来最 精明的在这呢！
和珅在边上首竖大拇指： " 高！ 实在是高！ "
夜色里的柏林城安静得瘆人，石板路上回荡着马车轱辘声。我摸 着怀里的合作草案，纸面上还带着墨香。普鲁士的黑啤酒还在胃 里翻腾， 苦味混着莫名的兴奋首往脑门冲。
历史这玩意儿真有意 思， 拉瓦锡本该在巴黎上断头台的人， 如今倒成了香饽饽；普鲁 士这头战争巨兽， 居然主动朝我们摇尾巴。 远处传来卫兵换岗的号角声，悠长的调子撕破夜空。
和珅鼾声渐 起， 拉瓦锡借着马车灯笼的光翻看实验笔记。 我掀起车帘一角， 冷风夹着雪花灌进来，落在手背上化成水珠。
这棋局越下越有意 思了， 就是不知道下步该怎么走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