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军机处的书案前，屏退了其他人，手里捏着刚送来的密报， 眼神首首盯着面前躬身站着的刘墉。
窗外蝉鸣聒噪，屋里却静得 能听见铜壶滴漏的声响。老八这小子办事向来利索，今儿带来的消息 倒真让我心里头翻起浪来 —— 大清这几年闷头搞复兴，总算是要 往洋人的地盘上插旗子了！
" 刘墉， 你方才说老八在美利坚混得风生水起？ "
我身子往前探了 探， 案上的青瓷茶碗被袖子带得晃了晃。
这八阿哥打小就是个滑 头， 当年在阿哥所就敢把御膳房的鹿肉偷出去换西洋怀表，如今 派他去大洋那头折腾， 倒像是鱼入了海。
刘墉把腰弯得更低了些， 袖口里掏出一沓泛黄的洋文契书：
" 主 子圣明！ 八爷如今在纽约港跺跺脚，华尔街都得抖三抖。罗斯柴 尔德家的银行， 咱们占了三成股， 八爷还打算另起炉灶开 ' 大清 汇通银行 ' ， 眼下正和亚当斯家、 杰斐逊家谈股权置换。 这俩家 族一个是联邦党领头人，一个是民主党领头人，往后美利坚国会 山议政， 咱们的银行汇票就是敲门砖呐！ "
我听得嘴角首往上翘，指节叩着案面哒哒响。到底是爱新觉罗家 的种， 这手买卖做得漂亮！银子能撬开白宫的门，报纸就能给洋 人洗脑壳。
想到这儿， 我顺嘴问了句：
" 华盛顿那头的报馆筹备 得如何了？总不能光让洋人天天登些抹黑咱大清的破烂文章。 "
" 回主子， 八爷雇了个叫普利策的犹太笔杆子， 说是什么 ' 无冕之 王 ' 。 眼下正在宾夕法尼亚大街盘铺面， 铅字印刷机都从莱比锡 运过去了。 "
刘墉说着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样刊， 头版赫然印 着《论辫子与自由 —— 东方文明的现代启示》， 看得我差点把茶 喷出来。
正乐呵着， 刘墉忽然压低了嗓门：
" 还有个要紧事 —— 英吉利那 帮红毛鬼， 最近捣鼓出个叫 ' 铁路 ' 的稀罕玩意儿 . . . "
他边说边比划， 两手拉开半丈宽：
" 说是用铁条铺成道， 上头跑烧煤的铁皮车， 从伦敦到曼彻斯特三百里地，原先马车要走三天三夜，如今西个 时辰就能打个来回！ "
我手里的茶碗哐当砸在案上，碧螺春泼了满桌。
铁路！
这词儿像 道闪电劈进天灵盖 —— 前世记忆里，这玩意可是工业革命的命脉。 当年慈禧老佛爷死活不让修铁路， 说什么 " 惊扰龙脉 " ， 结果让洋 人用铁甲舰轰开了国门 . . .
" 快传瓦特！ "
我蹭地站起来， 袍角带翻了身后的紫檀木椅。
门口 当值的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往工部衙门跑。
不过半炷香 工夫， 就见个满脸煤灰的洋老头呼哧带喘冲进来，辫子都跑散了 —— 正是咱重金从苏格兰挖来的工程师， 詹姆斯 · 瓦特。
" 太子爷容禀， "
瓦特操着生硬的官话，鼻头还沾着煤渣，
" 这铁路 可不是铺铁条那么简单。得先用枕木打底，铺上工字型钢轨，每根长十二米， 接缝处要留一指宽的伸缩缝 . . . "
他抓起案上的毛笔， 在宣纸上唰唰画起来：
" 车头叫蒸汽机车， 锅炉里烧水产生高压 蒸汽， 推动活塞带动连杆， 车轮就跟着转 . . . "
我盯着他画的歪七扭八的示意图，眼前仿佛看见黑烟滚滚的钢铁 巨兽呼啸而过。这要是真成了，从北京到天津港二百里路，运漕 粮的骡马队得走两天，火车怕是两个时辰就到！更别说调兵运炮， 朝发夕至 . . .
" 瓦特先生， "
我一把攥住他油腻腻的袖口，
" 三个月内，我要看见 北京永定门外铺上铁轨！钱粮工匠随你调用，工部那帮老顽固敢 拦着， 你就说本王要砍他们脑袋当枕木！ "
老头蓝眼珠子瞪得溜圆， 扑通跪地磕了个响头：
" 太子爷放心！ 咱在唐山有现成的炼钢厂，钢轨日产三百根。就是这蒸汽机 . . . "
他 挠着花白头发讪笑：
" 得从伯明翰进口活塞阀门， 怕是要走广州 十三行的路子 . . . "
" 买！ "
我抓起案头的翡翠鼻烟壶拍在图纸上，
" 传旨海关，凡是铁 路所需物资，关税全免！ 再让理藩院给维多利亚女王写信 —— 就 说大清要订二十台蒸汽机车， 拿景德镇的青花瓷换！ "
瓦特捧着鼻烟壶乐颠颠退下后， 刘墉又摸出份火漆密函：
" 十二 爷在欧罗巴也闹出大动静了 . . . "
他眼角首抽抽，
" 说是上个月带着法兰西军团，把奥地利皇帝打得钻了地窖，现在维也纳城里插的 都是黄龙旗！ "
我捏着密报的手首发颤。老十二这小子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十 岁就敢拿弹弓打乾清宫的琉璃瓦，前些年还跟着老西行刺我。如 今倒好， 跟着拿破仑混成军团司令了！密信里还夹着张洋画报， 上头画着个身披明黄战袍的将军，胯下白马前蹄高扬，背景是燃 烧的维也纳皇宫 —— 不是老十二是谁？
" 胡闹！ "
我把画报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乱晃，
" 打胜仗是好事，可 也不能把欧洲搅成马蜂窝！ 去， 八百里加急传话给十二阿哥 —— 打赢了见好就收，别学成吉思汗那套！ 留着英吉利普鲁士当缓冲， 咱大清才好坐收渔利！ "
刘墉应声退下时， 日头己经西斜。
我踱到窗前，望着宫墙外袅袅 升起的炊烟，心里跟开了锅似的。美利坚的汇票，欧罗巴的硝烟， 还有即将横贯京畿的钢铁长龙 . . .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 恍惚间竟 分不清今夕何夕。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暮色里，几个工匠正扛着丈量工具走过金 水桥。 瓦特那老小子动作倒快，这才半天工夫，工部的勘测队己 经出动了。我眯起眼， 仿佛看见铁轨如黑龙般蜿蜒向前，蒸汽机 的轰鸣惊飞了护城河上的白鹭。
这世道变得太快， 大清的龙旗， 也该插在新世界的风口浪尖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