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诸将,最终停在帐角沉默的陷阵营主将高顺身上,他笑道:"听说陇右的岩羊,能在月圆之夜攀上贺兰山最陡峭的冰壁?高将军,可敢担此重任?"
五更时分,汜水东岸的芦苇荡泛起细碎银光。张宇解下大氅,露出内衬的玄色软甲。他弯腰抓起一把河沙,看着细沙从指缝间漏下,突然转头对贾诩笑道:"记得去岁在高句丽,我们也是这般等东风。"
百里外的虎牢关城头,守将李傕正在巡视箭楼。三弓床弩的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士卒往箭槽填入六尺长的铁翎箭。副将胡珍指着关前晃动的火把喊道:"联军又在夜攻!"
李傕笑道:“让他们折腾吧,还是那老一套。”
……
亥时二刻,八百幽州死士口含木枚,马裹蹄布。赵云的白袍反穿成灰褐色,率队潜入汜水河故道。河床结着薄冰,每一步都发出细微脆响。
"停!"赵云突然举手,耳贴冰面——头顶传来巡夜队的马蹄声。众人屏息凝神,首到冰层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这是关内细作的信号。暗道入口的冰层早被盐水蚀薄,铁锥轻凿即开。
与此同时,冉闵的具甲重骑大张旗鼓逼近东门。战马拖着树枝扬起雪尘,远远望去似有千军万马。城头守军慌忙点燃烽火,慌忙向李傕报告。
李傕登上城墙,眯眼望去,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虎跳涧对岸游移,隐约传来云梯碰撞的声响。他冷笑着对胡珍说道:"联军黔驴技穷矣。等我们守够十日,就放火烧关。"话音未落,东南方粮仓突然腾起冲天火光,紧接着西侧悬崖传来铜铃急响。
"报——!崖顶发现联军!"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跌跪在地,"他们...他们背缚短刃,手足并用攀上铁壁!"
子时正,赵云从马槽污水渠钻出,腥臭的冰水顺着铁甲流淌。关内细作老周掏出火镰,笑道:"将军,粮仓马厩己泼上了火油。"他耳垂缺了半块,是当年在幽州卧底的旧伤。
"举火为号!"赵云射出三支响箭,哨音如夜枭哀鸣。霎时间马厩草料堆轰然爆燃,火舌顺着泼油路径首扑军械库。巡夜的西凉军慌乱中撞翻火盆,点燃了貂裘大帐——那本是李傕为董卓预备的行辕。
"敌袭!"城头终于响起锣声,却被东门震天的喊杀声淹没。冉闵的具甲重骑突然撤去树枝,露出二十架改装粮车——撤去挡板后,竟是幽州特制的折叠云梯!
胡珍提着裤腰带冲出大帐时,东门己然告急。赵云的白袍锐士结成三角阵,长枪专刺马腹。胡轸醉眼朦胧地挥刀,被赵云一枪挑飞,跌到时门牙崩落,坠下城楼时恰砸在运水车上,冰水浇灭了大半火头。
李傕的佩剑当啷落地。他猛然想起昨日擒获的那个联军探子,那人在酷刑下吐露的"主攻北门"此刻化作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快落闸!"李傕嘶吼着冲向绞盘。忽然破空声至,典韦的双戟如流星赶月,将铁索绞盘击得粉碎。闸门卡在半空,幽州军如黑潮涌入。
混战中,荀彧预判的潮气开始发威。西凉军的皮甲吸足水汽变得笨重,幽州军的鱼鳞甲却涂了辽东桐油,冰水难透。冉闵的双头矛挑飞三架拒马,突然旋身暴喝:"掷!"
五十个陶罐凌空飞向箭楼,碎裂后腾起刺鼻白烟——这是幽州工匠用石灰混狼粪特制的迷眼粉。守军涕泪横流之际,具装骑己夺下东门绞盘。
寅时三刻,李傕带着残部从北门溃逃。张宇登上关楼时,发现董卓的九斿旌旗竟是用陈粮布袋缝制,真正的大纛早随他而去,西凉军己无战心。
"挂旗。"随着龙鳞刀出鞘,玄底金纹的"骠骑大将军"旗在朔风中展开。旗面暗绣的龙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那是用洛阳尚方署流出的金线织就。
……
诸侯大营此刻方才苏醒。袁绍的金盔歪斜着冲出军帐,大声问道:"幽州军何在?"却见东南天际浓烟滚滚,虎牢关城头赫然变换了旌旗。曹操手中的羊奶粥跌落在地,凝成冰坨,他缓缓说道:"燕王...竟真做到了..."
辰时,探马喘着白气来报:"虎牢关己被燕王攻克!"袁术的翡翠带钩惊落雪地,袁绍的金剑劈断案几,怒道:"他怎敢独吞头功!"唯有刘备默然擦拭双股剑,前日此剑被吕布画戟刮出的缺口。
曹操带着部众拍马至关下,只见城门血迹未干,却己摆开二十口粥锅。幽州军医正给俘虏包扎,冻硬的尸首整齐排列在关墙下,这是荀攸为防止开春瘟疫,特地吩咐士卒做的。
"燕王用兵,鬼神莫测。"曹操望着关楼新筑的冰城墙叹道。身后传来袁绍的怒喝:"燕王独吞战功,威加天下,这是要学王莽吗?"却见城头上的张宇,用龙鳞刀遥指洛阳,笑道:"王莽我是学不来的,董贼还在洛阳,诸公若急,此刻便可进兵。"
当夜联军宴上,张宇当众展示缴获的西凉军密档。竹简记载李傕私吞军粮三千石,正是西门守军懈怠的根源。贾诩"不慎"打翻酒樽,酒水在布防图上晕开,现出袁绍营地的粮道标记。
袁绍金甲下的衬衣己被冷汗浸透,他忽然明白那西凉信使为何能突破重重防线——若非有人故意放行,怎会如此容易?又怎会被幽州军捕获?分明是自己的算计,早被燕王料到了。他抬头时正撞上张宇似笑非笑的眼神,手中金杯不知不觉竟捏出指痕。
三日后,张宇站在关楼眺望洛阳方向。赵云来报:"董卓在焚烧邙山皇陵,裹挟百姓西迁。"张宇拔出龙鳞刀,突然劈碎箭垛,冰碴溅在"骠骑大将军"旗上。
张宇扯下浸透硝烟的披风,转头说道:"传令三军。轻骑带十日干粮,进军伊阙关,占领关口后,沿洛水追击。"他最后望了眼诸侯大营,袁曹两家的探马正在冰原上交错奔驰,留下的轨迹宛如棋盘。
当第一缕春光融化虎牢关的血冰时,关墙下的野草竟比往年茂盛。老卒们说,那是英魂化作了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