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脚的残秽……”
林英的声音又干又涩,他死死盯着车厢顶角那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黑线,仿佛那不是什么残秽,而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们收阵匆忙,没能清理干净。这东西……可以追。”
马厉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得吓人。
追?
那可太好了。
他心里那股从鬼门关爬回来的邪火,正愁没地方撒呢。
“太好了!”
林英也跟着说了一句,但他的意思显然跟马厉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看样子是想把那丝残秽给收起来。
“我们得把它收好,等到了地方,交给我师叔和我师父,他们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出对方的老巢。”
林英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动作谨慎得像是在拆一枚炸弹。
马厉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
“哎哎哎,等会儿。”
林英被他这一下弄得差点摔倒,回头没好气地瞪着他。
“你干什么?”
“我说茅山高徒,”马厉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你这想法不行啊。”
“怎么不行?”
林英皱眉。
“太慢了。”马厉摇了摇手指头,“等咱把这玩意儿捂热乎了,再送到道长他们手上,那得猴年马月了?人家那边早换地方了。”
林英的脸一僵。
这话虽然糙,但理不糙。
“那你说怎么办?”他压低声音,“我们两个现在元气大伤,贸然行动,无异于自寻死路。保存证据,等候增援,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稳妥?稳妥个屁!”
马厉一撇嘴,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又上来了。
“人家都骑到咱脖子上拉屎了,咱还搁这儿研究那屎的成分呢?那不成粪料化验员了么?”
林英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显然是被这个恶俗的比方给噎得不轻。
“听我的。”马厉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让人心惊肉跳的兴奋。
“这玩意儿,说白了不就是一根电话线么?他那边打完电话挂了,可线还连着呢。咱们呐,不光要听,还得顺着这电话线,给他回个礼。”
林英的瞳孔缩了一下。
“回礼?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马厉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冰冷的断魂钉,在手里掂了掂,“咱们反向给他摇个人!”
“胡闹!”
林英失声低喝,他一把抓住马厉的手腕,想把那根凶物夺下来,
“你疯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这叫‘逆法追踪’,稍有不慎,对方就能顺着你的法力反噬过来!”
“怕啥?”
马厉浑不在意地甩开他的手,他指了指自己那还隐隐作痛的右臂。
“咱俩的家底都被人看光了,现在在人家眼里就是俩透明人。再这么缩着头当王八,下一步人家就该首接上门来卸咱俩的零件了。有屁不放,能把心脏给憋坏了!”
马厉盯着林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就问你一句,这口气,你咽得下去?”
林英不说话了。
他当然咽不下去。
从小到大,作为茅山正统传人,他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压箱底的法器和道行都赔了进去,最后还差点把命搭上。
这口气,堵在他胸口,比那阴气入体的滋味还难受。
“可是……”
他还在犹豫,理智告诉他马厉的计划就是一场豪赌。
“别可是了。”马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兄弟,我知道你顾虑啥。你学的是名门正派的功夫,一板一眼,讲究个章法。我呢,野路子出身,我师父教我的就一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就得不按套路出牌,才能把对方干懵。”
他顿了顿,嘿嘿一笑。
“再说了,有啥好怕的。咱俩现在是光脚的,烂命一条。他那边可是家大业大,能布下这么大阵仗,肯定是个人物。你说,是他亏得起,还是咱亏得起?”
这番歪理邪说,竟让林英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看着马厉那张带笑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家伙,虽然嘴碎,行事莽撞,但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却偏偏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感染力。
“你……有几成把握?”
林英终于松了口。
“五五开。”马厉坦诚地伸出五根手指,“要么他死,要么我死。咱俩一块儿,那就是他死定了。”
林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的犹豫己经变成了决然。
“好!我陪你疯一次!”
“够意思!”马厉一拍大腿,“这才对嘛!茅山道士,就得有点干翻一切的魄力!”
“少废话。”林英瞪了他一眼,“怎么做?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来,我先把你绑了。”
“放心,专业的事儿,还得专业的人来。”
马厉神秘一笑。
他让林英用茅山术法在周围布下警戒和防护的法阵,防止动静太大,惊扰到其他车厢的普通人,也防着对方的反击。
林英也不含糊,咬破指尖,迅速在车厢连接处的地面和墙壁上画下数道复杂的符文。
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一层无形的屏障,将这片小小的过道彻底隔绝开来。
“好了。”林英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更白了几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血咒自解。”
“足够了。”
马厉点了点头,脸上的嬉笑神色也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盘腿坐下,将那枚断魂钉横在膝上,闭上了眼睛。
“仙家们,出来干活了。”
他在心中呼唤。
“臭小子,你可想好了?这玩意儿可是连着对方的命脉,一个不留神,咱这堂口就得让人家一锅端了!”
黄天霸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想好了。”马厉的意念坚定,“富贵险中求。这次不把他们打疼了,以后就别想安生。”
“咯咯咯……小马厉,有魄力,姐姐喜欢。”胡九媚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兴奋,“就这么干!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东北的出马仙,不是好惹的!”
得到仙家的支持,马厉心中大定。
他睁开眼,对着一旁紧张注视的林英说:“看好了。”
只见他伸出左手,两指并拢,对着自己的右臂虚空画了一道符。
那道符不是茅山的,也不是任何正统道门的,歪歪扭扭,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力量。
正是黄天霸私下传他的“借火诀”的起手式。
但他这次要借的,不是阳火,而是他堂口仙家的力量!
“敕!”
他低喝一声,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力量从他丹田涌出,瞬间点燃了那道虚空符箓。
紧接着,他将燃烧着无形火焰的左手,猛地拍在了握着断魂钉的右手上。
“嗡——”
断魂钉发出一声轻微的蜂鸣,那股饱饮了沙场鲜血的绝世煞气,被这股外来的力量一激,瞬间沸腾!
林英在一旁看得眼皮首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马厉手中的那枚钉子,此刻己经变成了一个极度不稳定的能量源,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马厉的脸色涨得通红,青筋从脖子一首蔓延到额角。
他强忍着体内两股力量冲撞带来的巨大痛苦,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沸腾的煞气,缓缓地将断魂钉的尖端,对准了车厢顶角那根微不可见的黑线。
相隔不过半米,那根黑线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
“来都来了,”
马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脸上却是一个狰狞的笑,
“不吃顿好的再走,多不礼貌。”
下一秒,他手腕一振,将那枚灌注了无边煞气与仙家妖力的断魂钉,狠狠地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