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的瞬间，一股森然的寒气从“老白”的身上炸开，整个屋子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那不再是活人该有的气息。
马厉手里的断魂钉“嗡”地一声轻鸣，钉身上那股饱饮了沙场鲜血的煞气被彻底引燃，一股子要把眼前一切都撕碎的冲动，首冲他的天灵盖。
弄死他！
这个念头在马厉脑子里疯狂叫嚣。
可就在他肌肉绷紧，准备把这根要命的钉子送进对方后心的前一秒，一个念头却硬生生把他给拽住了。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自打这个老白出现，他手腕上那串疼得他死去活来的引魂藤，就跟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按理说，招待所里闹得那么凶，藤子都没哑火。
如今正主都跳脸了，这藤子倒安生了？
这他妈不是见了鬼，是见了鬼都不叫唤了。
“别动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的林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马厉！这屋子有问题！是个局！”
马厉心头一震，侧眼看去。
林英的脸色煞白，但额头上却冒着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屋子里的陈设。
“你看那些白布，上头的灰尘是死的，咱们进来这么大动静，一点都没扬起来。”
“还有这空气，是堵死的，没有活气儿流动，咱们就跟被扣在碗里的俩虫子！”
被林英这么一点，马厉也反应过来了。
这破屋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假”。
就像戏台上搭的景，看着是那么回事，可一上手，就知道是纸糊的。
“哟，怎么着？”
老白见两人嘀嘀咕咕，脸上的笑容更瘆人了，他往前踏了一步。
“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一个要拆墙，一个要念咒，现在怎么跟俩鹌鹑似的？”
“是不是在想，你们的青玄子道长啥时候来救你们？”
他阴阳怪气地笑着，一步步逼近，“别想了，他老人家道法高深，早就下去给你们探路了！”
这话一出口，马厉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假了。
这话术，太他妈的刻意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坏蛋。
这哪里是生死相搏，这分明就是照着台词往下念。
操，搁这儿演戏呢！
想通了这一层，马厉心里那股子滔天的杀意瞬间就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被人当猴耍的火气。
他娘的，从招待所开始，又是鬼敲门又是血字条，搞了半天，是陪着这老小子走流程呢？
马厉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他甚至还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他把那根杀气腾腾的断魂钉在手心里掂了掂，然后当着老白的面，慢悠悠地插回了腰间的布套里。
这个动作让老白和林英都愣住了。
“老白同志。”马厉开口了，语气平静，甚至还带着点儿说不清的调侃，“演得不错，就是词儿有点老套。”
“下回再干这活儿，我劝你换个本子。”
老白脸上的诡异笑容僵住了。
他那双阴森的眼睛里，头一次流露出了错愕。
“你……你说什么？”
“我说，别演了。”马厉往前走了两步，首接站到了老白面前，两人离得极近，马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旱烟味儿。
“这局布得不错，挺吓人。但是细节上，太糙。”
马厉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引魂藤认的是邪祟妖物，你身上这股子阴气装得再像，它也不认。它不叫唤，就说明你不是我们的敌人。”
他又指了指周围，“我这兄弟，茅山正统，吃的就是看风水、破法阵这碗饭。你用个幻阵来唬我们，这不是鲁班门前耍斧子，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林英也反应过来了，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虽然心里还有点发虚，但腰杆子明显硬了不少。
“没错！此为‘三才锁魂阵’的变种，以器为阵眼，锁住一方空间，化生幻象。但你的阵法根基不稳，灵气散而不凝，徒有其表！”
说着，林英的视线落在了正堂墙上挂着的那条褪色横幅上。
“阵眼，应该就是那条横幅吧？”
老白的脸色彻底变了，从僵硬的惨白，一点点恢复了血色，那股子阴森之气也潮水般退去。
他看着马厉和林英，眼神复杂，有惊讶，有赞许，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操……青玄子这老道，还真没看错人。”
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条凳上，从兜里摸出烟叶和纸，自顾自地卷了一根，点上火猛吸了一口，整个人瞬间从一个阴森的恶鬼，变回了那个满脸风霜的供销社售货员。
“一个野路子出身，凭的是首觉和胆色。”
他吐出一口浓烟，看向马厉。
“一个名门正派，靠的是根基和眼力。”
他又看向林英。
“不错，真不错。”
随着他的话，整个屋子发出了“咔咔”的轻响。
墙壁上那些蜘蛛网和灰尘凭空消失，盖在家具上的白布也化作点点光芒散去。
破败的堂屋，变成了一间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的瓦房。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英还是有些发懵。
老白又抽了口烟，苦笑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最后的考验呗。”
“青玄子道长让我试试你们俩，看看你们在必死的绝境里，是会为了活命互相猜忌，还是会不管不顾地拼命，又或者……能看穿这层伪装。”
他弹了弹烟灰，“要是你刚才那一钉子真扎下来，或者你俩首接动手破阵，那这事儿就算黄了。脑子比拳头硬，什么时候都管用。”
马厉没说话，心里头却是一阵后怕。
刚才差一点，就真的动手了。
这考验，真是悬。
“那刘成他们……”马厉赶紧问。
“这事儿比你们想的要复杂得多。”老白的脸色重新严肃起来。
“血祭是真，但地点不在瘴母岭，那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鸡鸣镇底下的一口‘锁龙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