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霞飞路。
百乐门霓虹闪烁,爵士乐靡靡之音流淌在夜上海的空气里,掩盖着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与秘密。
余则成化名“余老板”,一身考究的西装,手持娜塔莉亚提供的、伪装成高级会员的磁石钥匙,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后台迷宫般的通道中。
空气中混合着香水、脂粉、烟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血腥气。
寒梅同志用生命换来的线索指向后台深处一间标着“杂物储藏”的房间。
门口有密码锁。余则成深吸一口气,脑中回响着寒梅最后微弱的声音:“密…码…是…戴…笠…的…”
“戴笠的…” 后面是什么?
他尝试了几个与戴笠有关的数字组合:生日、加入复兴社的年份、军统成立的日子…
冰冷的密码锁屏幕闪烁着无情的红光,全部错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可能被发现。
就在他额头渗出冷汗时,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诞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寒梅同志在弥留之际,意识模糊,她重复的“戴笠的…”,会不会根本不是指日期或代号,而是…名字?!
戴笠的原名…戴春风!他母亲信佛,曾为其取名“笠”(斗笠),意在遮蔽风雨,护佑平安。
戴笠自己对此讳莫如深,视为卑微出身印记。
余则成的手指带着一丝颤抖,在密码键盘上按下了六个字母:D-A-I-L-I (戴笠)。
“滴——”一声轻响,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余则成的心脏狂跳,闪身而入,迅速关上门。
里面并非杂物间,而是一个极其隐蔽、设施完善的密室!
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台巨大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德制“雷神”牌高级保险柜!
保险柜上,是另一套更复杂的机械密码锁。
寒梅的情报精准无误!戴笠真正的“金库”就在这里!
里面锁着的,绝不仅仅是金银财宝,而是能致戴笠于死地的核心秘密!
余则成强迫自己冷静,开始研究密码锁。
这种老式机械锁结构复杂,但原理相对固定。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经过娜塔莉亚手下能工巧匠改造的精密听诊器,小心翼翼地贴在冰冷的锁盘上,屏息凝神,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旋钮。
时间仿佛凝固。
密室里只有他细微的呼吸声和听诊器里传来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机簧咬合的“咔哒”声。
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
这需要超凡的耐心、技巧,还有一点运气。
不知过了多久,当听诊器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迥异于之前的清脆“嗒”声时,余则成眼神一凝!
就是这里!他稳住手腕,凭着感觉继续微调…
“咔哒…咔哒…咔…嚓!”
最后一道锁舌弹开的声音清晰传来!厚重的保险柜门,松动了!
余则成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没有预想中金光灿灿的财宝。
保险柜内部分成几层。
最上层,整齐码放着大量美元、英镑现钞和金条,数额惊人,但并非余则成所寻。
他的目光迅速向下扫视。
中层,是一些文件袋。
他快速抽出几个翻阅,瞳孔骤然收缩!
里面全是戴笠与各方势力(包括某些美国人、甚至与日伪某些人物在特定时期的)私下交易的秘密协议、利益输送记录,以及他利用职权安插亲信、排除异己、甚至构陷政敌的铁证!
任何一份流出去,都足以在国民政府高层掀起滔天巨浪,让戴笠身败名裂!
但这还不是全部!余则成的首觉告诉他,戴笠如此煞费苦心隐藏的“金库”,核心秘密一定在最深处。
他的目光投向最下层。
那里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包裹着厚厚防潮油纸的扁平金属盒。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解开油纸,打开盒盖。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几张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和一封简短的信。
当余则成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时,他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年轻女子,容貌清秀温婉,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柔美气质。
她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在几张照片里逐渐长大,最后一张是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男孩,正对着镜头天真烂漫地笑着。
让余则成灵魂震颤的是——
这个小男孩的眉眼,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和眼神深处那抹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戴笠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照片的背景,隐约可见上海法租界某处花园洋房的露台。
而那张抱着婴儿的女子照片背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吾儿春风骨血,母王氏婉容泣留。民国廿八年秋于沪上。”
“戴春风…骨血…” 余则成喃喃自语,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大脑。
戴笠有私生子!就在上海!母亲叫王婉容!时间是1939年秋!
他颤抖着拿起那封信,是戴笠的亲笔,写给一个代号“竹影”的心腹(后来查明此人是戴笠安插在上海负责绝密事务的副官),日期是1941年初:
“竹影弟鉴:沪上之事,务必慎之又慎!婉容与稚子,乃吾毕生之痛,亦为最大软肋。
日寇猖獗,局势叵测,汝需倾尽全力护其周全,绝不容有失!
所需款项,己另划拨,勿吝啬。切记:此子存在,除汝之外,天知地知,万不可令第三人知晓!
若事有不谐…当行非常之法,务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切切!春风手谕。”
信笺上“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八个字,力透纸背,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为了权力和名声,戴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作为“隐患”随时准备抹去!
余则成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所谓的“金库”,最重要的不是那些足以扳倒戴笠的贪污受贿证据,而是这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彻底摧毁他在蒋委员长心中“孤臣孽子”形象的惊天秘密——
一个活生生的、被他视为人生污点和致命威胁的私生子!这是戴笠真正的“七寸”!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隐藏的逆鳞!
他迅速将关键照片和信件贴身藏好,将其他文件原样放回,小心地清除了所有自己来过的痕迹,恢复了保险柜密码,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室,如同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