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房檐上挂满了结着冰碴的露珠，窗沿的冰花呈现出六角形状，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晶莹的光芒。
地上爆竹炸开后留下的一地红纸，将昨晚下的碎雪映的通红。
门帘上那些新贴上去的对联字画，很多油墨还没干透，孩子们打闹玩耍，很容易沾的满手都是。
一个个屁大的孩子，穿着父母新买的衣裳，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一些平常难以见到的小车，停在四处的街头巷尾，一些没有去处的流浪猫狗，躲在下面取暖。
过年的氛围弥漫在整个大杂院，家家户户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名为“幸福”的笑容。
在中国，春节是个极为隆重的节日，无论归途多么遥远，人们有多忙碌，都会抽出时间和精力，回家陪伴家人。
在众人的期待中，1979年的春节如期而至。
陈家和大杂院里的众多人家一样，一大早就忙碌起来。有人洗菜，有人擀面皮，有人切肉，大家都为了吃上新年的第一口饺子而准备着。
院子里，大星小星和大院其他几个相熟的孩子在嬉笑玩耍。
只是今年老大、老二两家人都搬出去了，院子显得有些空荡，少了往日的喧闹，这让本就喜爱安静的陈广汉，感到格外惬意。
而且今年过年，家里多了些人，回娘家已有段时间的老四陈四美一家，还有从国外回来的陈夕颜。
陈广汉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心中很是满足。
上辈子，曾几何时他躺在病床上，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包饺子、吃饺子、共度新年。没想到，重生后的第一年，他就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
与城里陈家的热闹不同，陈二强此刻的日子可就艰难多了。
自从他们两口子帮着老两口，把周围赌场搅得一塌糊涂后，确实还清了欠下的六百块钱。
这也致使他们再也不用去卖苦力，干劳工，还有给人掏粪了。
但这仅仅是还了钱，他们的生活并未因此好转。
虽说上次卖掉工作后，他们还剩下几百块钱。这笔钱，若在平时，不管是用来包地种菜，还是做其他事，都足够了。
可问题在于，他们这次回陈家沟老家待的时间长，期间又遇到不少需要随份子的事。
所以如今，别说是包地种菜了，就连刘寡妇和陈大年家，都不愿意见他们。
每次他们两口子还没露面，对方要么躲起来，要么直接赶走他们，根本不给开口的机会。
这可把他们愁坏了，头发都快掉光了。
当然，如果只是包地种菜遇到阻碍，倒也罢了，毕竟今年大家种菜都赚了钱，出现这种情况也能理解。
但关键是，村子里那些和他年龄相仿、以前一起玩的人，如今个个都比他混得好，见到他不是颐指气使，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让陈二强心里窝火不已。
“不行！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得想办法找回点面子。”陈二强一边大口吃着刚出锅的鲜肉饺子，一边琢磨着如何翻身。
“呵，你就消停会儿吧，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争强好胜。”吴招娣翻着白眼说道，“陈二强，我可警告你，别打那些钱的主意，那是留着来年包地种菜的。你要是敢动歪心思，老娘跟你没完！”
“行了行了，啰啰嗦嗦的，像什么样子！”陈二强不满地嘀咕着。
尽管这个年过得分外无趣，但好歹能吃上热乎饺子，年也算将就过了。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陈二强吃完一大碗饺子，抹了抹嘴角，放下碗筷，百无聊赖地双手插兜出了门。
大过年的，待在家里实在无聊，为了找点乐子，陈二强在村里闲逛起来。
这个时期的农村，娱乐活动不多，即便过年，能聚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比如村子里的供销代购点。
这会儿刚吃过晚饭，不少人或站或蹲在代销点外闲聊。有些吃得饱饱的人，还拿着根小树刺剔牙。
这年头，能吃上几回肉的日子，也就过年和过节了，所以今天不少人不仅吃得饱饱的，嘴角还挂着难得的油渍。
或许是因为陈二强最近在村里名声不太好，不少人见他出现，要么投来嫌弃的目光，要么自觉让出一条道。
“小妹，来瓶汽水！”陈二强对这些异样目光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要了一瓶汽水。
等他从里面出来，发现不少人正三五成群地聊天，一些年轻人还在角落里掏出纸牌玩了起来，看他们不时从口袋里掏钱，似乎玩的不是贴纸条的那种小把戏。
陈二强心中一动，想到个不错的主意，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天，他跟着老两口学了不少东西，别的不说，单就牌技而言，他自认为还不错。
“呦~这不是咱二扁子哥吗？咋滴？也想来玩几把啊？”有人笑着调侃。
“来来来，给咱二扁子哥让出点位置，快点的！”
“来！坐我这儿吧。”有人自觉让出一个位置。
陈二强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这时他才注意到，玩牌的人里有几个熟人。
“嘿！大头菜，你小子怎么也在啊？咱们得有快十年没见了吧？”陈二强一眼认出身边戴金属眼镜的男人。这人留着碎发，穿着的衣服也不土气，透着一股城里人的气质。
“哈哈，二强哥，确实很多年没见了。”名叫大头菜的男人笑着回应，“对了，我记得你们家不是搬去城里了吗？怎么今年在老家过年啊？”
“呃……”陈二强脸色一僵，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只能尴尬笑道，“没事儿，有点小事，就留在老家过年了。”
其他知道真相的人都笑而不语。陈二强倒是不太在意，随口问道，“怎么说？你今年咋想着回来过年了？我之前可听说你在上海混得挺好的，你小子可以啊，出息了！”
“哈哈，那都是谣言谣言……”
大头菜说着，便给了个眼神示意大家开始牌局，同时解释道，“嗯，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今年老两口身体明显不如以前了，我就想着回来陪陪他们过个年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