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某处雅致茶楼。
雅间内，气氛却凝滞如冰。
郑明远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刘主簿，那些碍眼的土豆种子……昨夜之后，想必己经彻底化为乌有了吧？”
那语气里的期待，如同毒蛇吐信。
刘小强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后背衣衫湿透。
“回……回郑大人，下官、下官打听过了。起初……起初确实是毁掉了不少，但后来……”
“后来？”
郑明远眼神陡然锐利如刀，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刘小强几乎窒息，“什么叫‘起初是毁掉了’？种子被毁了还能活过来不成？！说！”
刘小强吓得一哆嗦：“后来……是那张佑安！他、他连夜带人抢救……据说……据说大部分被毁的种子，竟、竟又种下去了！”
“而且……那片地现在被千牛卫围得铁桶一般，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废物！一群废物！”
郑明远的目光扫过刘小强，那眼神分明在看一个无用的垃圾。“连这点小事都办砸，要你们何用？！”
刘小强声音带着哀求：“郑大人，千牛卫都出动了，事不可为啊！要不……算、算了？”
“算了？”
郑明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淬毒般的嘲讽，他嗤笑一声，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刘主簿，你以为老夫把你塞进司农寺，是让你来跟老夫说‘算了’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靠着郑家施舍才爬上来的蝼蚁，也配替老夫做决定？”
“郑大人！”
刘小强羞怒交加，“下官……下官好歹也……”
郑明远冷冷打断，身体微微前倾。
“我郑家在长安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钱，养了这么多人，不就是为的有事拿来用的？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真以为老夫是看中你那点微末才干？不过是需要一枚用得上的棋子罢了！现在这事若败露，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
他语气森然，带着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郑明远见他彻底被恐惧击垮，语气稍缓：“怕了？哼，富贵险中求！听着，你现在就在农研所当值，近水楼台。”
他压低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找个机会，再去一次！把那些‘救活’的种子，彻底毁了！这对你来说，小心谨慎些，不难吧？”
“郑大人！使不得啊！”
刘小强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千牛卫日夜看守，稍有差池，下官就、就粉身碎骨了！”
“不做，你现在就死！”
郑明远斩钉截铁，“但若此事办成……”
他刻意停顿，“老夫保你立刻离开这长安是非之地！调任江南富庶之地，做个逍遥自在的土皇帝！良田美宅，金银美人，唾手可得！如何？”
江南！富庶县令！土皇帝！这几个词在刘小强脑中疯狂盘旋，瞬间压倒了恐惧。
“动作要快！老夫的耐心……有限得很。”
郑明远丢下这句最后通牒，如同丢弃一件垃圾，拂袖而去。
……
永和村，农业研究所，张佑安办公房内。
“佑安兄弟！成了！有眉目了！”
尉迟宝琳人未到声先至，带着一股风雷之势，满脸喜色地撞开门闯了进来。
张佑安放下手中的农书，眼中精光一闪，笑着起身：“尉迟大哥，坐。快说说，查到谁了？”
他之前就敏锐地察觉到内鬼的可能，特意让尉迟宝琳暗中调查所内人员动向。
“嘿，按你提点的方向，重点查了种子被毁前后告假或行踪异常的人！”尉迟宝琳一屁股坐下，兴奋地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股子痛快劲儿，“其他人倒还老实，唯独那个司农寺派来的刘主簿——刘小强！这孙子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哦？”
张佑安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怎么个有问题法？”
“查到了！就在种子被毁的前两天，这刘小强告假回过一次长安！第二天才鬼鬼祟祟地溜回来！时间卡得这么死，哪有这么巧的事？”
尉迟宝琳一脸笃定，“而且，贼人袭击后，大家聚一起议论时，你是没看见他那副鬼样子！脸色煞白，坐立不安，眼神躲躲闪闪，跟丢了魂似的！心里没鬼才怪！”
“果然是他！”
张佑安眼中寒芒一闪，随即化作洞悉一切的冷静，
“尉迟大哥，立刻派最可靠的心腹，给我死死盯住这个刘小强！我料定，他和背后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包在我身上！”尉迟宝琳拍着胸脯保证。
“等等……”
张佑安抬手，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邪魅”的算计笑容，看得尉迟宝琳一愣。
“光盯着还不够被动。得给他下个香饵，引蛇出洞，来个瓮中捉鳖！”
他凑近尉迟宝琳，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智珠在握的从容：“这样……尉迟大哥，让你的人，找个‘不经意’的机会，故意泄露点‘绝密’消息给刘小强听。就说……”
他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就说我们吃一堑长一智，那被千牛卫重兵看守的试验田，其实是个幌子！里面啥都没种！真正的宝贝种子，早就秘密转移到……嗯，村西头那片最偏僻、靠近河滩的荒地，最左边那块了！位置说得越具体越好。这么‘天赐良机’，若是他或者他主子指使的，我不信他能忍得住不动手！”
“妙啊！哈哈哈！佑安兄弟！你这脑子，绝了！”
尉迟宝琳听得两眼放光，激动得忘乎所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战场上劈山裂石的豪迈劲儿，重重地拍在张佑安的肩膀上！
“嗷——！嘶！”
一声凄厉的惨叫。张佑安猝不及防，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剧痛让他俊脸扭曲，差点原地蹦起来。“我的肩膀……尉迟大哥！你这手……是铁锤做的吗？”
尉迟宝琳这才反应过来，满脸的歉意和尴尬：“哎呦喂！佑安兄弟！对不住对不住！大哥我……我这手劲儿没收住！你、你这身子骨也太……太单薄了！得练！必须得练练啊！”
他急得首搓手。
“没、没事……骨头……应该没碎……”
张佑安揉着剧痛的肩膀，疼得倒抽冷气，心中悲愤呐喊：这武将的“友好”简首是无差别杀伤武器！以后必须保持安全距离！血的教训！
“真对不住……”
尉迟宝琳挠着后脑勺，一脸委屈巴巴，“从小被我爹摔打着长大，习惯了……要不，大哥教你几招强身健体的功夫？保证……”
“别！尉迟大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佑安吓得连连摆手，心中腹诽：我又不打算去冲锋陷阵，这种找罪受的活计还是饶了我吧！
他嘴上赶紧转移话题：“习武强身是极好的，但我这身子……咳咳，怕是根基太浅。缓缓就好！当务之急是刘小强！盯梢和放消息，一刻也耽搁不得！”
“行！那你好好歇着！大哥我这就去安排，保管让那姓刘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尉迟宝琳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