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郎君……”
杨知远的声音嘶哑微弱。
“土豆……那些宝贝疙瘩……还……还有救吗?”
“放心!”
张佑安斩钉截铁,一把按住他,“能抢的都抢回来了!折腾了一夜!等你好了,它们都能蹿得比你高!”
他俯下身,压低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兴奋:“石灰主要伤了皮和芽尖,看着惨,但里面的块茎还活着!我带着人,连夜用清水冲了无数遍!沾了石灰的土全铲了,换了新土,重新埋下去了!肯定有死的,但大部分,能活!”
他指了指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司农寺的人天没亮就到了,现在跟村民一起,把那试验田围得铁桶似的,十二个时辰轮班盯着!别说人,这回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那些人……”
杨知远挣扎着想坐起来,伤口剧痛让他倒抽冷气,
“查……查出来没有?”
“这事儿你甭管了!”
张佑安赶紧把他按回去,语气不容置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现在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当个乖伤员,把伤养好。”
他眼神一凛,带着看透一切的笃定,“我敢打赌,陛下这会儿肯定知道了!长安城……怕是要翻天了!”
“佑安说得对。”
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杨卿,安心养伤,其余事,不必忧心。”
李世民和房玄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尉迟宝琳,那脸色比杨知远好不了多少,煞白一片,走路一瘸一拐,额头冷汗涔涔,嘴唇死死抿着,显然在来之前,己经结结实实挨了皇帝一顿“家法”——李世民虽然给了他三天查案,但这口恶气,先让他用皮肉之苦偿还了。
“有伤在身,虚礼免了。”
李世民见杨知远要动,立刻抬手制止,目光随即转向张佑安,带着千斤重担般的凝重:“佑安,那种子……当真……”
“老李,”
张佑安迎着他的目光,用力点头,“抢救及时,大部分还能接着种,死不了!”
李世民和房玄龄紧绷的神经肉眼可见地松了一下,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半座山。
“还不快谢过佑安!”
李世民猛地回头,眼神如刀剜向尉迟宝琳,声音冷厉,“若非此种尚存,此刻你焉有命在?”
尉迟宝琳浑身一哆嗦,强忍剧痛,对着张佑安就是一个深揖到底,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谢大人救命之恩!宝琳……万死难报!”
张佑安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胳膊:“尉迟大哥言重了!快起来!这哪是你一个人的错?昨晚要不是你手下兄弟拼死杀到,拦住了那帮杂碎,大家伙儿又玩命抢救,哪还有机会?换谁来,也未必比你做得更好!”
这话既给了台阶,也肯定了千牛卫的血勇。
“但是!”
张佑安话锋陡然一转,眉头紧锁,看向李世民和房玄龄,眼神锐利,“这事儿太邪门!试验田不止一块,他们怎么就能精准找到最核心的这块?下手还这么快、这么狠?”
“你是说……”
房玄龄老眼精光爆射,瞬间明白了张佑安的弦外之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老房,”
张佑安盯着他,一字一顿,“我在想,当初你给我的那份农研所人员名单……里面是不是有谁……底细没洗干净?”
“内鬼”两个字他没说出口,但意思己经赤果果地摆在了台面上!
房玄龄眼中寒芒一闪:“此事,是老夫失察!回去之后,定当——一个、一个、筛过去!若真有人吃里扒外,敢做这断送国运的勾当……”他顿了顿,杀气西溢,
“老夫叫他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老房,先别急动手!”
张佑安连忙按住他翻腾的杀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算计,“就算真有鬼,现在也别惊了他。不如……”
他对房玄龄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咱们放长线……钓大鱼?看看这小鱼后面,跟着多大一条?”
“妙啊!”
李世民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暴涨!
“就这么办!玄龄,尉迟宝琳!”
他目光如电扫过二人,“这事儿,你俩给朕死死盯住!朕倒要看看,顺着这根藤,能摸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瓜’来!”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仿佛在说一件有趣的事,“这天气燥热,若能寻个熟透的‘瓜’来解解闷……倒也,甚合朕意。”
那话语里的寒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
“对了,”
李世民想起正事,脸色稍缓,“朕带了御医来给杨卿瞧瞧,快让……”
“噗哈哈哈……”张佑安突然爆出一阵大笑,打破了肃杀的气氛。
众人一脸懵逼地看向他。
张佑安笑着摆摆手,一脸“你们来晚了”的得意:“老李,省省吧!御医用不着了!天没亮我就让忠伯去镇上抓郎中了,你猜他请回来的是谁?”
“谁?”
李世民挑眉,“总不能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孙思邈吧?”
他语气带着调侃,显然不信。孙思邈他请过几次,次次被拒,印象太深了。
“嘿!您还真猜着了!”
张佑安下巴一扬,掷地有声,“正是孙思邈,孙老先生!”
“什么!”
“孙思邈?”
李世民、房玄龄、连疼得龇牙咧嘴的尉迟宝琳,三人异口同声,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同一个词——不可能!
“千真万确!”
张佑安一脸“哥就是运气好”的嘚瑟,“老先生云游路过,正好撞上忠伯,听说有重伤,二话没说就来了!”
“杨卿……杨卿这真是……因祸得福啊!”
李世民震惊过后,语气复杂难言,带着浓浓的羡慕,“竟能得药王亲自出手……这伤……值了!”
他顿了顿,想起往事,感慨万千,“朕当年数次派人相请,想请先生入主太医署……唉,均被婉拒了……”那语气,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