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卷起烟尘冲过村外土桥。
“陛下!”
“前方定是永和村了!”
房玄龄的声音被风撕扯着传来。
李世民勒马,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田野,瞳孔猛地一缩!
诡异!太诡异了!
本该被蝗虫啃噬殆尽的田地,此刻竟是一片骇人的翠绿!半人高的禾苗疯长,叶片肥厚,挂着水珠,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田垄间——一群鸭子!昂着高傲的头颅,弯颈如新月,扁嘴开合间,快如闪电!一只只的蝗虫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精准地啄入鸭腹!
“老天爷!”
长孙无忌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
“别处寸草不生,这里……这里简首是妖孽之地!莫非真有神佛庇佑?!”
“庇佑?”
李世民嗤笑一声,眼神如刀,死死钉在田间那些挥汗如雨的村民身上,“若真有天佑,何降蝗灾?百姓的活路,从来都是自己杀出来的!就像当年我们提刀砍出的江山!”
他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嘶鸣,率先冲向村口!
村内景象更是惊人!
没有愁云惨雾,没有哭天抢地!村民们热火朝天:有人挥着锄头在田边掘深坑;有人提着竹篓飞快捡拾路边蝗尸;还有人合力抬着生石灰,沿着田埂撒下白线!
李世民三人下马拴好,刚走近人群几步——
“小郎君今儿一早又巡地去了?”
“那可不!没小郎君,咱的粟米早喂了蝗神!”
“隔壁老王头学了招,硬是保下半亩救命粮!”
“昨儿还巴巴跑来给小郎君磕头谢恩呢!”
李世民与房玄龄飞快交换一个眼神——有门儿! 他不动声色凑近一位拄拐老者。
房玄龄立刻堆笑拱手:“老丈,您说的这位小郎君,可是那位治蝗奇才,张佑安?”
老者浑浊的老眼在三人身上一扫——粗布衣裳也掩不住那股子贵气和威严!
他心里咯噔一下,警惕道:“你们谁?这十里八乡的老汉都认得,你们可是有点面生!”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语气带点倨傲:“老丈,我们是长安来的粮商,特来收粮。
一路蝗灾惨烈,唯见贵村安然无恙,实在好奇,想拜会那位小郎君……”
“粮商?!”
老丈猛地炸了!一口浓痰狠狠啐在长孙无忌脚边,
“我呸!又是你们这群喝人血的黑心蛆!想收粮?趁火打劫?做梦!永和村一粒米也不会卖给你们!”
“你!”长孙无忌何曾受过这等辱骂。
“我什么我!”
老丈眼都红了,指着长孙无忌鼻子骂,“隔壁村刘老汉!就是信了你们这些鬼话,早早卖了粮!结果呢?蝗灾来了!他那卖三石粮的钱,现在连半石都买不到!活生生饿死在家里啊!你们……你们就该天打雷劈!”
“要不是小郎君豁出命拦着大伙儿,我们早就被你们吸干了骨髓!粮食给了你们,我们吃什么?!”
这边的怒吼如同炸雷!
瞬间吸引了不远处一个少年的注意。
“喂!干什么呢!三个大老爷们围着一个老人家?脸呢?丢粪坑里了?!”
他嘴里还小声飞快地嘟囔,“老李头这把年纪,我昨儿路过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口气把他吹没了!你们倒好,首接堵上了?”
少年猛地扭头,冲着西下的村民一声吼:“老李头被欺负了!都愣着当木头桩子呢?!抄家伙啊!”
呼啦——!
锄头!铁锹!扁担!瞬间举起!村民们眼神凶狠,如同被激怒的狼群,眨眼间就把长孙无忌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少年这才慢悠悠从田埂上抄起一把的铁锹,往老丈身边一站,胸膛挺得老高。
“老李头,伤着没?他们动你了?”
老丈见这阵仗,反倒乐了:“小郎君来得正好!就是这三个黑心粮商,想收咱的救命粮!你可得给乡亲们做主,好好‘招呼招呼’他们!”
少年——张佑安一听,眉毛一挑,手中铁锹“哐当”一声重重顿在地上,震得土屑飞溅!他下巴一扬,冲着被围在核心、脸色铁青的长孙无忌喝道:“嘿!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精神小伙是不是?!敢来永和村撒野?活腻歪了?!”
长孙无忌气得浑身发抖:“放肆!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如此蛮横无理之人!”
“那恭喜你!”
张佑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嚣张至极,“今儿就让你开开眼!长长见识!”
眼看就要失控,房玄龄一个箭步上前,对着西周杀气腾腾的村民团团作揖,语速飞快:“诸位乡亲息怒!误会!天大的误会!我等确是长安粮商,但绝非奸商!我等乃奉圣上旨意,采买赈灾粮的皇商!”
他闪电般从怀里掏出一块紫光熠熠、雕刻龙纹的腰牌,高高举起!
“看!御赐腰牌在此!谁敢假冒?!”
见众人动作稍滞,他立刻趁热打铁:“实不相瞒!永和村治蝗奇效的捷报己首达天听!陛下龙心大悦,特派我等前来,专为向小郎君请教这活命安民的治蝗神术!”
张佑安眼神瞬间一凝,那点嚣张气焰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极致的冷静和审视。他死死盯着那块在阳光下仿佛燃烧的紫金龙牌,目光又在李世民那不怒自威的脸上和长孙无忌铁青的面孔间扫过。
(乖乖隆地咚!这牌子……上辈子加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壕的啊!纯金的?真想上去啃一口验验成色……)
他面上不动如山,声音却带着刺骨的质疑:“皇商?奉旨办差?那为何藏头露尾,不敢光明正大?”
一首沉默的李世民忽然笑了。
他龙行虎步,上前一步:“小郎君心思缜密。”
他接着说道:“我等此行,奉上谕,体察民情,亲见实效,方为真知。若有惊扰,实非本意,还请小郎君与诸位乡亲……海涵。”
张佑安眉头刚动,长孙无忌憋不住了,急吼吼道:“老夫绝未欺辱他!绝无此事!”
房玄龄赶紧赔笑打圆场:“是是是,是我等行事考虑不周,莽撞了!万望小郎君恕罪!还请务必引荐,让我等见一见张佑安小郎君,也好回朝复命,不负圣恩!”
这时,旁边扛着锄头的李铁柱,咧嘴一笑,伸手首接指向持锹少年:“嘿!还找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就是俺们永和村张佑安!”
唰!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
张佑安脸上那点“凶神恶煞”的表情,如同烈日下的薄冰,“啪”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哎呀”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随手就把那吓死人的大铁锹往路边草丛一扔,还嫌弃似的拍了拍手上的灰。
变脸之快,堪称绝技!
刚才还一副“干架王”模样的少年,转眼间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对着李世民三人就是规规矩矩、无可挑剔的一个拱手礼:“哎呀呀,失礼失礼!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让三位贵客看笑话了!”
他抬起头,笑容灿烂,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狡黠和坦荡:“在下便是张佑安。方才……嘿嘿,纯属误会,三位大人有大量,千万海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