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烟尘蔽天！三千玄甲精骑，沉重的车队隆隆作响。
车队的核心，几百辆大车满载着真正的希望：鼓鼓的粮袋透出新米的清香，厚实的陶土酒坛散发出浓烈刺鼻、能消毒杀菌的酒气，成捆的细密结实葛布洁白如雪，麻袋装的生石灰粉末呛得人首咳嗽，整车整车的药材散发着苦涩。
杜如晦在最前面，他手里紧紧攥着的，不仅是调兵的鱼形兵符，更是李世民托付给他的千斤重担。
车队刚离开京城范围，进入“灞桥驿”更换马匹。
驿站官吏态度恭敬，但手续办得异常“仔细”。
“杜尚书，请您体谅！”
驿丞捧着一卷盖有尚书省左司大红印章的公文，一脸为难，“根据这份新颁布的《防疫紧急运输条例》，凡是运往重疫区的‘特需物资’，必须在沿途大驿站‘重新检查、加贴封条’并盖上‘防疫通行火漆印章’，每个驿站大概要花...一刻钟。这是崔郎中亲自签署的命令，下官...不敢违背啊。”
他指着公文上复杂的条款和那刺眼的印章。
杜如晦扫了一眼公文，胸中怒火翻腾。
一个驿站一刻钟？
沿途有多少大驿站？这分明是算准了要拖延时间！
他强压怒火：“本官是奉陛下的亲命，拿着调兵鱼符来的！车上装的是防治天花救命的东西！耽搁一会儿，龙门成千上万条命就没了！这条例，本官没听说过，办完事我自会亲自面圣，还要好好‘请教’崔郎中！马上放行！一切责任，我担着！”
驿丞被“陛下亲命”、“调兵鱼符”的气势吓住了，连连点头开闸放行。但车队启动，还是被硬生生拖慢了将近半个时辰。
刚离开灞桥驿不远，前面出现岔路。
按最近的路，应该首穿“落雁坡”。但岔路口竖着一块崭新的告示牌，盖着京兆府的大印，还有差役把守：
“紧急通告！”
落雁坡官道因‘突发地陷’，即日起封闭抢修！所有前往龙门的车马，请绕行‘盘蛇岭’驿路！—— 京兆府谕
差役上前，恭敬但态度坚决：“杜尚书，府君大人严令，前面确实危险，为了安全，请您带车队绕道盘蛇岭吧！”
杜如晦盯着对方，落雁坡一个月前还好好的，哪来的地陷？
“勘察险情的文书在哪儿？谁勘察的？什么时候封的道？”
差役支支吾吾：“文书...存在府衙里呢，勘察的人是...工曹的官吏，昨天封的...”
盘蛇岭？
杜如晦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条路不但要绕远七十多里，而且路窄弯急，大队车马走起来慢一倍不止！又是一个精心算计的拖延毒计！京兆府里面，肯定有姓崔的同伙！
“哼！”
杜如晦嗤笑一声，懒得废话。
猛地抽出鱼符，高举过头顶，声音响彻原野：“玄甲军听令！本官奉旨紧急驰援龙门，一刻也不能耽误！凡伪造命令、阻挡大军、延误军机者，就是谋反大罪！给我——砸了这破牌子！清开道路！谁敢阻拦，杀无赦！”
“遵命！”
几名剽悍的玄甲骑兵轰然应诺，战马前冲，手中长枪一挥，告示牌瞬间被砸得粉碎！差役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躲到路边。
车队毫不停顿，碾过告示牌的碎片，冲上了“封闭”的落雁坡官道——道路平坦结实，哪有什么地陷？
车队快速穿过一个大镇子，前面的路突然被黑压压的人群堵死了！几百个“流民”跪在路中间，举着血写的状纸和白布幡，哭天抢地：
“青天大老爷救命啊！”
“去不得龙门啊！那是瘟疫老窝！”
“朝廷的‘人痘’是催命符！种了就死！”
“放他们过去，瘟神就跟着来了！求老爷可怜可怜，拦住他们吧！”
几个打扮得像“乡绅”的人站在人群前面，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对着杜如晦的车驾大喊：“大人！体恤一下百姓的苦难吧！龙门己经是死地了，何必再往里填人命粮草？这些流民也是陛下的子民，求您把粮食分点给他们，救救眼前的人吧！别被那‘妖术’骗了，把灾祸引到别处啊！”
话里话外，把“人痘是邪法”、“张佑安是妖人”、“朝廷抛弃百姓”这些谣言，都裹在“为民请命”的漂亮话里。
杜如晦看到这场面，气得反而笑了。
好一个“挟持老百姓来要挟官府”！
这些“流民”眼神呆滞，动作僵硬，明显是被逼来凑数的傀儡！那几个“乡绅”，肯定是世家安插在地方上、专门煽风点火的走狗！目的就是制造混乱，拖延时间，顺便往朝廷脸上抹黑！
“愚昧！”
杜如晦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威严，“你们被人骗了！堵住朝廷大军，散布谣言，动摇国家根本，罪该万死！本官最后警告：数十个数之内，立刻散开！否则——”
他猛地举起右手。
身后三千玄甲军齐刷刷抬起手中的强弩！冰冷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对准了前方的人群！肃杀之气瞬间让空气都凝固了！
那冲天的杀气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扑灭了“流民”虚假的哭嚎。
不知谁尖叫一声，人群像受惊的麻雀一样向道路两边溃散，连那几个“乡绅”也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逃进了巷子。
杜如晦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剑指前方：“全速前进！再有人敢拦路，不管是谁，立斩不饶！”
接连遭遇的“按规矩”拖延、路线误导和“百姓”胁迫，让杜如晦彻底看清了幕后黑手不择手段的嘴脸。
他明白，再按部就班地讲道理、走官道，龙门就真完了！
“传令！”杜如晦声音斩钉截铁，果断下令：
斥候扫清障碍，提前预警！
“所有斥候，以十人小队为单位，呈扇形向前搜索二十里！提前探查道路桥梁，遇到零星可疑分子或带武器的，立刻驱逐！
遇到散布谣言蛊惑人心的，当场抓起来！遇到地方官吏或乡勇武装设卡，可以展示武力逼他们退开，如果顽固抵抗，就解除武装，驱散赶走，不要纠缠！
务必保证主力前进道路畅通无阻！”
快马报信，稳住龙门！
“挑选十名最精锐的塘骑，配双马！带着本官的亲笔信和陛下鱼符的拓印！绕过一切障碍，不惜跑死马，务必在明天中午前冲进龙门城！告诉张佑安：大军离你们只剩百里！物资完好无损！让他无论如何，再撑半天！”
命令一下，玄甲军这把大唐最锋利的战刀，彻底露出了碾碎一切的獠牙！
杜如晦一马当先，冲在队伍最前面。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浑身沾满尘土，他的眼睛里只映着那座在炼狱中挣扎的龙门。
所有公文陷阱、路线误导、舆论攻击，在绝对的力量、无匹的速度和打破常规的决心面前，通通土崩瓦解！
车轮轰隆，这条用钢铁意志和皇权威严硬凿出来的“生路”，正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刺穿世家权贵们精心编织的重重罗网，向着龙门——疯狂突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