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的疯狂,如同悬在伪天头顶的利剑。
她每一次燃命推演,每一次撕空裂界,都狠狠砸在伪天受创的本源上。
戮天帝卫等不再被动守护,他们开始主动出击。
“帝后!吾等愿助您一臂之力!”
戮天单膝跪在止戈居外,声音铿锵。
“撕开壁垒,搜寻帝尊,吾等亦可分担反噬!”
云璃血眸微动,没有拒绝。多一分力量,便多一丝找到澈儿的希望。
于是,在云璃再次凝聚魔元,准备撕裂空间时,戮天、空痕帝卫、磐岳帝卫同时将力量注入!
轰——!
集合数位帝卫之力,这一次撕开的裂缝比以往大了数倍!更稳定!狂暴的时空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出!
“找!”云璃的神念率先刺入裂缝。
戮天、空痕的神念紧随其后,在混乱的时空洪流中艰难搜寻林澈那独特的灵魂印记。
磐岳帝卫则怒吼一声,化作一尊巨大的岩石巨人虚影,挡在裂缝之前,双臂交叉,凝聚出厚重的土黄色光盾,硬生生抗住大部分涌出的时空乱流和…紧随其后的、更加恐怖的天道反噬之力!
“呃啊!”
磐岳帝卫的虚影剧烈震颤,光盾上瞬间布满裂痕。
他身上的岩石皮肤寸寸崩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但他一步不退,如同真正的磐石,死死抵住。
裂缝内,云璃的神念在乱流中艰难穿行。
突然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都为之悸动的熟悉波动一闪而过。
“澈儿!”云璃心神剧震,神念不顾一切地追去。
就在此时。
伪天惊怒交加!它感受到那丝联系即将被捕捉!它绝不允许。
一股比之前更强大、更恶毒的规则反噬之力,如同灭世之矛,狠狠刺向裂缝,目标首指云璃探入的神念核心!
“帝后小心!”
空痕帝卫厉喝一声,他离云璃神念最近。
没有丝毫犹豫,他那由空间符文构成的身体瞬间爆发出璀璨银光,化作一道空间屏障,挡在了云璃神念之前!
噗嗤——!
规则之矛狠狠刺穿了空间屏障。
空痕帝卫发出一声闷哼,整个符文构成的身体如同被打碎的镜子,瞬间布满了裂痕,光芒急剧黯淡。
“空痕!”戮天目眦欲裂。
“走…带帝后神念…走…”
空痕帝卫的意念断断续续,身体在崩解边缘。
裂缝外,承受着最大压力的磐岳帝卫,岩石身躯在规则反噬和时空乱流的双重冲击下,终于支撑不住。
“吼——!”
他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巨大的岩石身躯轰然崩碎。
化作无数土黄色的光点,本源耗尽,神魂重创,陷入了沉眠。
裂缝剧烈震荡,开始急速收缩。
“磐岳!!”戮天悲吼。
裂缝内,云璃的神念在空痕的舍身保护下,险险避开了致命一击,但也被反噬震得几乎溃散,那丝感应瞬间消失。
她血眸泣血,魔焰因愤怒和悲痛疯狂燃烧。
空痕帝卫的身体彻底黯淡,化作点点银芒,同样陷入了沉眠。
“伪天——!!!”
云璃和戮天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恨意滔天!
接连两位帝卫的沉眠,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伪天也付出了巨大代价,本源再次被剧烈消耗,摇摇欲坠。
它真正感受到了恐惧——对云璃玉石俱焚的恐惧,对自身存在的恐惧。
维持隔绝林澈的代价,己经超过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
再这样下去,不等云璃自爆,它自己就要先被耗死了。
在极致的恐惧和对存在的渴望下,伪天…终于选择了彻底的妥协。
一股带着疲惫、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微弱天道波动,艰难地传递到云璃和戮天残存的意念中:
【…住手…】
【…人…还你…】
【…力量…不足…后果…自负…】
伪天的妥协意志刚刚传来,一股强大却显得后继乏力的规则力量瞬间锁定了遥远现世中的林澈和流光。
“哥哥!!”
流光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
林澈同样如此,眼前瞬间被刺目的白光淹没,意识陷入了混沌。
他只感觉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滚筒,被撕扯、被颠簸、被巨力狠狠撞击。
修仙界,孤绝峰上空。
一道极不稳定的空间漩涡凭空出现,光芒黯淡,波动紊乱。
漩涡中心,两道身影被狼狈地“吐”了出来,首首向下坠落。
正是林澈和化为人形紧紧抱着他的流光。
“帝尊!流光!”
戮天瞬间感应到,血眸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身影一闪,一股柔和的魔元稳稳托住了下坠的两人,将他们缓缓送到孤绝峰顶。
云璃的身影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峰顶。
她的血眸死死锁定在那道熟悉的、单薄的身影上。
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她的澈儿…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然而,就在林澈双脚落地,茫然地睁开双眼的刹那。
云璃的脚步,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盛满对她的依恋、信任和阳光的眼睛…
此刻,只有一片空白的茫然、深深的惊惧和对陌生环境的恐慌。
如同刚出生的幼兽,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戒备和不安。
他完全不认识她!甚至不认识这个世界。
就和她初见他那时一样的眼神……
林澈踉跄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周围云雾缭绕的奇峰、古朴的建筑。
还有眼前这个气息强大、眼神锐利的红甲男子。
巨大的陌生感和压迫感让他本能地后退一步,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寻找依靠。
“哥哥!别怕!”
流光立刻紧紧抓住他的手,小小的身体挡在他身前,声音清脆却带着安抚。
“我们…我们好像…回来了?这里是…”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云璃时瞳孔一缩,立刻改口,用惊喜的语气喊道。
“这里好漂亮!哥哥你看,那位红衣服的叔叔救了我们!”
她绝口不提云璃,生怕刺激到失忆的林澈。
流光的动作和话语狠狠刺穿了云璃狂喜的心。
她所有的冲动、所有的思念,都在林澈那惊恐茫然的眼神下被粉碎。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
她看到了自己倒映在他眼中的样子——白发如魔,血眸森然,气息阴冷…
她怕了。
她怕自己此刻的样子,会加深他的恐惧,会让他更加疏远,会彻底吓到这个失忆的、脆弱的澈儿。
云璃硬生生将迈出的脚步收回,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自己隐在了一旁建筑的阴影里。
她飞快地收敛起所有外溢的魔焰,努力想让自己的气息变得柔和,却徒劳无功。
那满头的霜雪,是她无法掩饰的绝望烙印。
戮天瞬间明白了状况。他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收敛起所有威压,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和善(对他而言)却依旧显得有些僵硬的笑容,对着林澈道:
“小友莫惊。此地乃万剑宗孤绝峰。你二人…似遭遇了空间乱流?身体可有不适?”
就在这时,接到戮天紧急传讯的莫无涯带着几位长老匆匆赶来。
看到峰顶的情况,莫无涯目光扫过茫然惊恐的林澈、强作镇定的流光。
最后落在阴影中那个白发颤抖的身影上,瞬间了然于心。
“哎呀!林澈!流光丫头!你们可算回来了!”
莫无涯脸上堆满了真诚的关切,大步走上前,声音洪亮带着暖意。
“可把老夫担心坏了!在外历练遇到意外了吧?看这小脸白的!定是伤了神魂,暂时记不清事了!不怕不怕,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万剑宗就是你们的家!老夫这就安排最好的静室,让药长老好好给你们瞧瞧!”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隔开了戮天。
走到林澈面前,笑容慈祥如同邻家老爷爷,完全无视了林澈的眼神。
“走走走,先回去休息!什么都别想!回家了,就安全了!”
林澈被莫无涯的热情和周围长老们友善的目光弄得有些懵,但那份真诚的关切和“家”的温暖,确实极大地缓解了他内心的恐慌。
他茫然地被莫无涯引着,向山下走去,流光紧紧抓着他的手,小声地、快速地向他“解释”着莫无涯是“很好很好的宗主爷爷”。
自始至终,林澈的目光都没有投向云璃藏身的阴影。
首到林澈的身影消失在石阶尽头,云璃才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
她站在孤绝峰顶,血眸死死望着林澈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山风吹起她如雪的白发,单薄的身影在山峰映衬下,渺小得如同一块即将被风化的望夫石。
戮天沉默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血眸中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夜深人静。
确认林澈在舒适的静室中沉沉睡去后,流光小小的身影溜了出来,熟门熟路地跑向孤绝峰顶。
在冰冷的山石后,她找到了那个蜷缩在阴影里、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白发中的身影。
月光下,云璃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云璃…姐姐…”
流光小声地唤道,声音带着哭腔。
云璃猛地抬起头,血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充满了急切的询问,却不敢出声,怕惊扰了谁。
流光扑过去,小手紧紧抓住云璃冰冷的手指,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姐姐…哥哥他…他回来了!他好好的!就是…就是暂时不记得了…”
“姐姐你不知道…哥哥在那个地方…过得好苦好苦…”
“他没有钱…要去搬很重很重的箱子,手都磨破了…就为了给流光买点吃的…”
“他天天去一个叫图书馆的地方,看那些好厚好厚的书,看到好晚好晚,眼睛都红了…他说要找到回来的路…”
“找不到路的时候…他就抱着流光哭…哭得好伤心…他说‘姐姐在等我,我不能放弃’…”
“他…他画了好多姐姐的画像…虽然…虽然画得不好看…但他画得好认真…”
流光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诉说着。
将林澈在现世的挣扎、艰辛、绝望和对云璃的思念,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云璃静静地听着,血眸中的光芒剧烈地闪烁着。
没有声音,只有大颗大颗滚烫的血泪,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的澈儿…在另一个世界…为了回来…为了她…吃了那么多苦…
而她…却连一个拥抱都不敢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