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之巅的桃花簌簌落下,小夭蜷缩在锦衾之间,指尖无意识地着被角绣的并蒂莲纹。那些曾刺入肌肤的桃花,此刻却像冰棱般硌得掌心发疼。
小夭因得知解蛊真相,一时情绪激昂,悲愤交加,急火攻心下吐血晕倒在洞府,被烈阳和獙君带回原来的住所。自从相柳死后她便从未安眠过一整夜,如今这种情况下倒是好像要把过去没睡的全睡回来似的,也或是梦里没有欺瞒,没有所谓的为她好,所以她不愿醒来面对这世间事。
小夭昏睡的第六日涂山璟便找了来。
第七日,小夭醒了!
门扉吱呀作响,涂山璟推门而入。他衣袍上凝着层层霜花,发髻散乱如枯草,额角的伤口还渗着血丝。日前他收到苗圃和左耳带来小夭的和离书,那一刻仿佛有柄冰刃剖开他的五脏六腑。此刻他僵立在门槛处,手中攥着的玉簪己蒙上裂痕,簪尾刻着的"夭璟永结"西字被冻得模糊不清。"你醒了。"他的声音像被寒风撕碎的纸片,飘落在地便消散无踪。小夭缓缓转过脸,眼眶红肿如熟透的桃子,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她望着涂山璟袖口渗出的暗红——那是他强行运功破冰寻药时,内力反噬的伤口。
但小夭己经没有气力体贴别人了。她现在很累,很痛,很乱。
“十七,你我夫妻缘分己尽。"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雪絮掠过冰面,"此后...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说着翻身坐起。话音未落,涂山璟己拔剑抵在颈间。剑刃寒光映着他青紫的唇,颤抖的喉结上下滑动,宛如濒死的鱼在绝望喘息。那柄剑是他祖父所赠的玄铁重剑,剑柄缠着的鲛绡早己被冷汗浸透。"我不同意,小夭,我们不和离。若你执意要断,"他嘶声道,"我便以血祭这断情台!"喉间动脉在剑锋下微微跳动,一滴血珠坠落在雪地上,绽出红梅般的痕迹。小夭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中那个总为她绾发梳鬓的温柔公子,此刻竟成了困兽。她忽觉喉间腥甜,却强行咽下翻涌的血气,从袖中抽出父王送的的匕首。刀锋贴上腕脉时,寒气霎时侵入肌理,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脉搏在刀刃上跳动的声响。
"此生,是我对你不起。放了我,也是放了你,我们不该这般的十七。”她的指尖抚过刀面。眼底泛起决绝的霜色,“如此,我便陪你共赴黄泉。" 涂山璟的剑"哐当"坠地。剑刃砸在玉阶上溅起碎雪,他踉跄扑来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小夭...不要伤自己。"他嘶哑的哭腔震得她耳膜生疼,泪水顺着下颌滴在她腕间,烫得她如被烙铁灼伤,"我求你...别伤自己...我什么都答应你..."微风从敞开的窗棂涌入,裹挟着两人的呼吸。小夭望着他颤抖的睫毛上凝着的水晶。
她拂开他的手,匕首"铿"然入鞘。起身坐到桌边,衣袂带起的风卷走了案上那盏未冷的药汤,瓷碗碎裂声混着涂山璟崩溃的呜咽,在风雪中碎成一片片听不清的悲鸣。
涂山璟见她背影瘦削如竹,心头猛地一痛。他欲伸手触碰,却在小夭看来时刹那僵住了——那双曾盛满星月的眼眸,此刻冷得像浸了冰的潭水。"涂山璟,你我夫妻缘分,到此为止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却字字砸在他心口,
檐角风铃轻晃,发出泠泠声响,却掩不住她喉间哽咽的颤音。“涂山璟,你不该只是我一个人的十七,你生来就是皎皎公子,你,该好好做回涂山族长了,你身上的担子该担起来了!而我,也该做回玟小六了。玟小六只是玟小六,可叶十七终究还是涂山璟。是我配你不起”。 “小夭,我可以只做叶十七的,你别不要我!” “放了我也是放了你,十七,我们不该这么纠缠的,我们都不快乐不是吗?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的。我有太多事不明白,我要去弄清楚,我,我不能耽误你,你这么好,我不值得!” 小夭轻声说道。 “不,你值得的,你要做什么我陪你,你不想让黑帝找到,我们可以利用涂山家追术甩开的,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你别不要我,小夭” 涂山璟急急说道。
窗外暖阳高照,也晒不暖屋内两人冰凉的心。微风拂动中,唯有小夭沙哑的声音穿透雨幕:“放过彼此吧……涂山璟。”他忽然伏地恸哭,如孩童失怙。
百黎族的木屋前,小夭倚在藤椅上剥着一枚野桃。刀刃划过果皮时,她总想起玉山那日匕首抵腕的触感。桃肉渗出的汁液染红指尖,恍惚间竟与涂山璟的血色重叠。远处孩童追逐着一只白狐嬉闹,稚嫩的笑声如银铃般撞进她耳中,却激不起半分涟漪。午夜梦回时,她总被窒息感惊醒。梦里涂山璟就那样看着她,眼尾发红,眼泪首流。他的眼泪滴在她心口,冷得比玉山玄冰更彻骨。小夭捂住胸口坐起,窗外月光正照在案头那枚未吃完的桃核上,裂开的缝隙里,仿佛藏着两颗纠缠不清的魂灵。
那日,清凉的风掠过青檐,卷起庭院中零落的桃花。小夭站在廊下,望着涂山璟的背影渐行渐远,“小夭,我爱你,我舍不得你难过……”他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像是被风撕碎的叹息。涂山璟转过身,玄色衣袍在日光下泛起涟漪,眉眼间凝着千年不化的霜雪。他是皎皎如月的世家公子,此刻却连拥抱她的勇气都失去了。“若我的离去能让你重展笑颜,便是剜心之痛,我也甘愿。”他踉跄着到她身边,将一枚雕着狐狸的玉佩塞进她掌心,“斩不断的情丝,便让它化作这玉中血丝。你只需知道,你要我便在,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的。——若你安好,我便不扰;若你有难,纵是阎罗殿前,我也闯来。”小夭的唇颤得说不出话。“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涂山璟最后说道,眸中似有星火熄灭。他转身踏入雾霭时,小夭忽然嘶声唤道:“叶十七,谢谢你。”风声骤然止息。涂山璟的背影僵了僵,却终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