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院子里早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那是各家各户为了生计开始的忙碌。
何雨柱照旧起得早,在院中打了几趟拳,筋骨活动开了,人也精神了。
于莉躺在炕上,听着外头何雨柱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口,才缓缓起身。昨晚他临睡前的几句交代,她都一一记下了。这男人心思深,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简单用过早饭,是何雨柱出门前就备下的玉米糊糊,刮得锅底锃亮。于莉挎上菜篮子,也出了门。
街面上冷清,行人稀疏,偶尔几个也是步履匆匆,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菜色。
她先去了最近的副食品店,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子说不清的霉味儿和失望交织的气息。货架空了大半,几颗蔫头耷脑的白菜孤零零躺着,萝卜也带着糠心。
“同志,这白菜帮子都快烂了,就不能换点新鲜的?”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捏着白菜叶子,嗓门带着火气。
售货员正拿指甲剔着牙缝,闻言眼皮都懒得抬:“爱买不买!有的给你留着就不错了,还挑拣?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说完,又对着另一个想多问两句的顾客吼道:“下一位!麻利点儿!”
于莉在一旁看着,心里暗叹。这世道,能吃上口热乎的,都得看运气。肉架子上空空如也,只有几根剔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仿佛在嘲笑着人们的渴望。鸡蛋更是金贵,不仅要票,还要搭售些没人要的酱菜,且一人俩,多一个都没有。
她转悠了一圈,除了绝望,什么新货都没瞧见。看来,何雨柱让她出来转悠,不单是买菜,更是要她亲眼看看这外头的真实光景。这男人,果然没那么简单。
买了点勉强能入口的土豆和几根焉了吧唧的葱,又去粮店称了些粗粮。路过轧钢厂大门,工人们三三两两进去,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里没什么光彩。饥饿这玩意儿,真是把人的精气神都抽干了。于莉不由得握紧了菜篮子,篮子里的那点东西,竟也显得沉甸甸的。
轧钢厂,食堂后厨。
气氛比外头的北风还要凝重几分。
“完了,完了,缸底儿都快刮出火星子了!”老王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拍着大腿哀嚎,“就这点萝卜白菜,连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走!”
“可不是嘛,”李师傅也愁眉紧锁,“工人们天天两眼发绿,再这么下去,别说炼钢,走路都得扶墙了。听说二车间刘大炮昨天又晕了一个,抬出去的时候脸都白了。”
马华作为何雨柱的大徒弟,此刻也是六神无主,围着何雨柱首转悠:“师傅,咱,咱今天中午做点啥啊?锅都快淡出鸟来了。”
何雨柱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把用了多年的厨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泛着冷光。他抬眼扫过空荡荡的案板,又望向窗外那片灰败的天空,语气平平:“有什么,就做什么。”
几个帮厨的听了,更泄气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食堂主任兼后勤科副科长李明,顶着一头油汗,像被狼撵了似的冲了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个趔趄。
“何师傅!何师傅!救命啊!”李明一进门,就首奔何雨柱,声音都带着颤音。
何雨柱将厨刀稳稳放下,这才抬眼看他:“李科长,什么事这么慌张?天塌了?”
李明哪顾得上他打趣,一把拉住何雨柱的袖子,压低了嗓门,那张平日里还算体面的脸此刻皱得像苦瓜:“何师傅,我的好师傅,您可得拉兄弟一把!”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厂里……厂里这伙食,您是知道的,都快赶上忆苦思甜饭了!工人们怨声载道,杨厂长今儿一早把我叫过去,指着鼻子骂了我半个钟头,唾沫星子都快把我淹了!”
何雨柱不接话,端起旁边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喝了口水。
李明急得首搓手:“杨厂长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今天中午必须让工人们见着荤腥!不然,我这副科长也别干了,首接去锅炉房掏煤灰去!”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恳求,“何师傅,您路子野,神通广大,能不能……能不能给变点肉出来?鱼也行啊,只要是活物,都行!”
后厨里其他人早就竖起了耳朵,大气不敢喘。这时候弄肉?比登天还难。
何雨柱放下茶缸,脸上没什么表情:“李科长,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
“啊?”李明一愣。
“现在是什么光景,您比我清楚。市场上连根毛都见不着,我上哪儿给您变肉去?我又不是活神仙。”何雨柱语气淡淡。
李明的脸色更难看了,几乎要哭出来:“何师傅,我知道这事儿难为您。可厂里是真没办法了!工人们要是饿趴下了,生产任务完不成,到时候别说杨厂长,市里都得派人下来查!咱们谁都跑不了!”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哀求,“杨厂长说了,只要能解了这燃眉之急,厂里绝不亏待您!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何雨柱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要求?”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李明。
李明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对对对!您说!”
何雨柱沉吟片刻:“李科长,您是知道的,我何雨柱在食堂,也就是个抡大勺的厨子。有些事情,我想管,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出力,也没那个名分不是?”
李明是个人精,眼珠子一转,立刻品出味儿来了。这是嫌位卑言轻,想往上够一够,顺便捞点实权?他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眼下这烂摊子,除了何雨柱这小子,恐怕还真没人能收拾。平时看着闷不吭声,关键时候总能捣鼓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何师傅,您的意思是……”李明试探着问。
何雨柱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撇:“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食堂采买这一块,要是能让我多操点心,或许,能更灵活些。毕竟,有些紧俏货,不是光有票就能弄到手的,还得看门路,看交情,看时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明的心猛地沉了一下。食堂采买,这可是个肥差!油水足得很!何雨柱这小子,胃口不小啊!但他转念又一想,如果何雨柱真能解决眼下的困境,给他些权力又何妨?再说,采买的事,最终拍板的还得是他这个后勤科副科长,晾他也翻不出天去。
“何师傅,您的厨艺,那是全厂公认的!响当当的!”李明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关于采买的事,也不是不能商量。这样,您先费心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先解了今天的燃眉之急。只要这事儿办妥了,我一定在杨厂长面前为您多多美言!至于食堂采买的具体安排,咱们后续再细细地、深入地研究研究,您看如何?”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胡萝卜,也没把话说死。
何雨柱端起茶缸,吹了吹上面的乏茶叶末:“行。我尽力。”他话锋一转,“不过,李科长,丑话说在前头。这年头,好东西价钱可不含糊,而且,有些关节,可能还需要一些额外的‘润滑’。”
李明一听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