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不管那些,只是向里冲,只要有人敢拦他,他就是一刀过去,杀他个人仰马翻。
刹那间,常茂砍伤了数名狱卒,冲到了朱允熥所在的那个牢房近前。
他双手抱刀,一下子砍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响,把牢房的门锁砍落了。
朱允熥也站了起来。
常茂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我走!”
朱允熥心想大舅啊,你这么大的年纪了,做事情也太莽撞了些,这里是监牢呀,哪有那么容易出去呢
就在此时,从监牢外面一下子从床进来数十名狱卒,领头的非是旁人,正是张辅。
张辅大声喝道:“此人必定是海盗头目,务必将他拿下!”
手下众人一听,一下子冲了上去。
“你不要管我了,你快逃跑吧!”
常茂急得一跺脚,没办法扭头便往外冲,
他眼珠子都红了,就好像是一头雄狮遇见了狼群,那些手下的官兵挨着便死,碰着便亡,刹那间,又砍伤了四五个!
常茂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张辅率领手下人等在后面追赶了一程,却未追上。
张辅十分恼火,他返回监牢,清点了一下人数,伤了十来人。
其实,常茂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否则,有很多人都得挂了。
这在张辅这里来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
他赶紧命人叫来医官替那些伤者医治。
他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朱允熥他们的牢房外,大声说道:“朱允熥,是不是你勾结海盗前来劫牢的?”
朱允熥看了看他,心想当年他的父亲是张玉是何等的英雄,没想到这小子却是如此龌龊不堪,看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这天底下都撑不下他了。
朱允熥双臂抱于胸前:“我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你胡说,你明明知道,你却故意说不知道,你想包庇于他,是也不是?”
此时,徐辉祖站起身来:“想必这位就是张大人吧。”
“徐辉祖,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张辅问道。
徐辉祖强忍着身上的伤痛,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呢?那个人头戴草帽,蒙着面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不知道,不是吧?我告诉你,你的案子还没有了结呢。
那人是不是你的同党?是不是海盗?”
徐辉祖冷笑了一声:“我从来就没和海盗打过交道,怎么能认识呢?
当年你的父亲张玉和我是老对手,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这事儿我看就算了吧。”
丈夫一听,鼻子都气歪了:“什么,你说得倒轻巧,这样就算了?
合着我们伤了这么多人,就算了啊?
重新换上一把大锁,给我把他们俩给我看好了,你们给我等着。”
张辅气急败坏地走了。
他把这件事向朱高炽做了汇报。
朱高炽听了之后,也十分震惊,他没有想到竟然敢有人来劫牢。
可见,来的这个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呀。
其实,他的内心很复杂,也很矛盾。
朱允熥是自己的兄弟,虽然说有人看见陈士良给了朱允熥一匹马,但是,这好像也不能完全证明朱允熥和海盗之间有勾结。
证据有点儿不足。
另外,科技种田也还指望着朱允熥。
如果一直把朱允熥关押在监牢之中,那么,种田这一块指望谁?
他此次到蜀地来,是带着任务来的,尤其是蜀地开荒这件事,他父皇十分重视。
因为户部侍郎夏原吉在朱棣的面前曾经算过一笔账,如果把蜀地的荒开垦出来一半的话,将会给朝廷带来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但是,如果种田人人亏本,谁又会去种田?
因此,必须要革新种植技术,这种事儿只有朱允熥能干的了,其他人一窍不通。
其次,徐辉祖是自己的亲舅舅,令他生气的是,在整个靖难之役中,徐辉祖一直站在朝廷那边,对抗他和他的父亲,这让朱高炽的心里也很恼火,心想你到底是哪头的?
难道你不是我母亲的弟弟吗?
为什么徐增寿和你就不一样呢?
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但是,
他的母亲也一再有交代,不准为难徐辉祖,否则,就跟他们没完,因此,这让朱高炽也十分难做。
父皇把徐辉祖放到蜀地,恰巧自己也在蜀地,这让自己如何面对徐辉祖?
到底是放,还是杀?还是就这么一直关着?
因此说,朱高炽的心情十分郁闷。
此时,他听张辅报告了人家劫牢的经过,更是心惊,看来蜀地不太平了,来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和朱允熥有重要的关系,就是和徐辉祖关系密切,
而且,此人的功夫武艺和手段都十分残忍,胆子也大。
如果像这样的人,在蜀地活动的话,对朝廷来说,将是一大威胁。
他心想张辅你可真是个废物,带去那么多人,竟然没把人家一个人给抓住,还伤了那么多的兄弟。
但是,看在张辅死去的爹的份上朱高炽并未发作,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杨士奇:“杨大人,你看那人能是海盗吗?”
杨士奇听了张辅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他手捻须髯,沉吟了片刻:“殿下,据微臣观察,此事,恐怕不是海盗所为呀。”
“哦,杨大人为什么这么说呢?
其一,海盗的一贯作风,都是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可是,那人却是单枪匹马;
其二,海盗一贯的作风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据微臣观察,
朱允熥也不太可能和他们合作的。
毕竟朱允熥身份高贵,乃皇室成员,怎么可能和那些盗贼在一起同流合污呢?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
其三,朱允熥多次在公开的场合表示自己只想种田,将来改造社会,只要能够给大明的百姓带来好处就算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了;
因此,我们从朱允熥的言谈举止来看,我们可以想象,朱允熥是一个心中想着天下苍生的人呐,像这样一个有理想的人怎么可能和海盗混在一起?
再说了,像海盗里的那些人恐怕也没有这样的绝顶高手。
因此,微臣的观点,前来劫牢的这个人绝非海盗。”
朱高炽听了杨士奇的分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如果不是海盗所为的话,那是什么人所为呢?”
张辅说:“有一次,我在酒楼里喝酒,遇到了一个戴草帽,蒙着面纱的人,曾经和他交过手,此人很像那个人啊。
而且,那人曾经和那吊死鬼在一起。”
朱高炽听张辅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暗笑,心想你乃朝廷的一个侯爷,堂堂的将军,怎么还能相信鬼神之说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说,这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杨士奇接着说:“最近,传闻常茂复活了。”
“什么?数年前,皇爷爷曾经派人去拿他,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朱高炽感到很吃惊和意外。
杨士奇却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常茂可是无敌大将,在战场上无人能敌,有万夫不当之勇!
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掉呢?
其中,有疑点呐。
不要忘了,前段时间,常升在蜀地出现。
常茂、常升和常森兄弟三人对他们的这个外甥朱允熥看得相当重啊。
他们听说朱允熥到了蜀地能不向他的身边靠拢吗?”
朱高炽站起身来在大帐之中来回走动,虽然他每走一步都很费力,但是,他也要坚持走。
因为他要减肥。
他已经感觉到父皇对他超重的体重好像有些看不惯了。
朱高炽听了杨士奇的分析,感到蜀地的情况更加复杂,这里不但有海盗,还有常氏弟兄,那常升也是誓死不愿意投降的啊。
“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呢?”
朱高炽把杨士奇当做自己的老师,每每遇到疑难的问题总是向他求教。
杨士奇看了看左右,朱高炽把手一挥,其他人等全部退了出去,
大帐内只剩下朱高炽和杨士奇两个人。
杨士奇低声道:“依微臣看,还是把朱允熥释放出去吧。”
朱高炽听了,面露疑惑之色:“为何?”
“张辅说朱允熥勾结海盗,证据不足,而且也是不成立的。
朱允熥洁身自好,他对海盗深恶痛绝,绝对不会和那些海盗混在一起的。
临来之时,你父皇交代得很清楚,让你开发蜀地。
我们经过考察,蜀地有大面积的土地都没有开垦,其根本的原因是种田不挣钱,没有利润,甚至亏本,粮食的产量太低,老百姓种田不划算,干还不如不干。
因此,必须要想办法提升粮食或者那些经济作物的产量,只有这样,老百姓才会有动力去种田。
因此,咱们把朱允熥释放出去,咱们再暗中派人观察,看他是否与常氏弟兄有来往,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如果他们之间有来往的话,到时候就可以把常氏弟兄一网打尽。
他们若是愿意效忠朝廷,还可以考虑放他们一条生路;
如果他们执迷不悟,那就把他们押送京师,交给你的父皇发落,
如果你父皇说,把他们关押起来,那就把他们关押起来;
如果你父皇若说,把他们全部斩首,那就斩首;
如果你父皇说,可以无罪释放,那就将他们无罪释放。
总之,你父皇如何处置和你都没有关系了。”
朱高炽听了杨士奇的一番话,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老师,在孤看来,就是刘伯温复活也比不了你呀。”
杨士奇摆了摆手:“殿下,你过奖了,我比人家刘伯温那可差远了。”
朱允熥的草堂。
那棵榆树下。
赵灵儿怀里抱着朱文坤,伫立在风中,看向路边。
她已经站在这里看了两天了,也不见朱允熥回来,她心急如焚。
她不知道朱允熥被张辅他们带走,那些人会怎样对待朱允熥,会不会对他用刑。
赵灵儿把两只信鸽也送出去了,可是,到目前为止,音讯全无。
她心想,难道说那两只信鸽都是笨鸟,根本就找不着常茂和常升他们了吗?
如果朱允熥再不回来的话,她就要去找朱高炽理论一番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路边上走来一个人,那人影越来越近,那身形是那么的熟悉。
赵灵儿闪目仔细观看,不是朱允熥却又是谁?
赵灵儿乐坏了,抱着孩子奔向了朱允熥,然后,一下子扑在了朱允熥的怀里,哭了起来:“允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
朱允熥看到赵灵儿和朱文坤,心里也感慨很多。
眼前的母子二人才是他最亲的人啊。
一家三口回到了草房里。
赵灵儿为朱允熥倒了一杯热茶,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平白无故地把你抓去了,现在又把你给放回来了?”
朱允熥便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但是,至于朱高炽为什么把自己给放了,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通。
赵灵儿听了不由地问道:“你在监牢之中见到了徐辉祖?”
“是啊!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上了他。”
“我也听说徐辉祖是朝廷的忠臣,在靖难之役中让燕军十分头疼,
他这个人大义灭亲啊。”
朱允熥端起茶碗,浅尝了一口:“你说的没错,徐辉祖的确是个英雄。
只是,遗憾的是,朱允炆没有重用他,却重用了李景隆。
如果朱允炆重用了徐辉祖的话,朱棣能得到天下吗?”
赵灵儿双手托着腮帮子:“你说的没错,徐辉祖打了很多的胜仗,朱棣的军队打到了京师,在浦子口遭到他的顽强抵抗。
朱棣都要放弃了,差点要议和回北平,要不是朱高煦及时赶到的话,朱棣恐怕就做不了皇帝了。”
朱允熥也是痛心疾首:“朝廷任用李景隆,是朝廷最大的败笔,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来,也没用了。”
一阵寒风袭来,赵灵儿打了个哆嗦:“你说大舅去劫牢了?”
“是的。”
“我还以为他们没有收到信鸽呢,看来大舅浑身都是胆啊。”赵灵儿十分佩服常茂。
朱允熥却摇了摇头:“大舅的武艺和胆量都是没的说,但是,这事儿做得太鲁莽了些。
他一个人前去劫牢,倘若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那监牢就好似铜墙铁壁,牢不可破,哪有那么容易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