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林晚抬起的脸。
那张脸依旧苍白,污泥被雨水冲刷出道道痕迹,显得有些狼狈。
但那双眼睛……那双深褐色的、此刻在昏暗光线下近乎墨黑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属于人类的情绪。
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无机质般的平静。像深渊,像寒潭,倒映着他此刻惊恐扭曲、如同小丑般的脸。
那不是人的眼神!
“鬼……鬼啊——!!!”
一声非人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猛地从张魁喉咙里挤压出来,撕裂了“废渊”单调的雨声!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疯狂抽搐,那道巨大的疤痕扭曲得如同活物。
他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丢下手里仅剩的那一小截撬棍残骸,那点微不足道的金属仿佛带着致命的瘟疫。
他再也不敢看林晚一眼,更不敢去想那块发光的金属。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鬼地方!逃离这个怪物!
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像一头受惊的野猪,手脚并用地朝着远离林晚的方向连滚带爬地狂奔!
沉重的靴子在湿滑的垃圾堆上不断打滑、摔倒,沾满泥污,但他毫不在意,每一次摔倒都像被鬼追着一样,爆发出更大的力量弹起来,继续亡命奔逃。
惨叫声在空旷的垃圾场里回荡,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很快就被雨幕和远处垃圾山的轮廓吞没,只剩下模糊的回音。
林晚依旧半跪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向上挥出手掌的姿势,一动不动。
雨点密集地打在她的身上、脸上,冰冷刺骨。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那块发光的金属碎片己经不见了。或者说,它似乎……融化了?不,是嵌入了?
她的掌心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边缘带着细微灼痕的复杂纹路印记。那纹路由无数细密的、散发着微弱蓝紫色幽光的线条构成,像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电路图,又像一颗被束缚在血肉之中的冰冷星辰。
印记的中心,还在极其微弱地、一下一下地振动着,与她自己的心跳诡异地同步。
刚才那股瞬间涌入、几乎将她灵魂撕碎的狂暴力量己经平息下去,但并未消失。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沉凝、带着金属质感的“流质”蛰伏在她的身体深处,如同沉睡的火山,又像被激活的精密引擎,只要她一个念头……就能再次唤醒那股湮灭万物的恐怖伟力。
“呃……”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猛地袭来。
强行驱动这未知力量的代价开始显现。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每一块肌肉都在哀鸣,伴随着剧烈的、如同无数钢针攒刺的头痛。
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精神和体力。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扑倒在冰冷肮脏的垃圾泥水中。
污泥溅入口鼻,她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右手掌心那个发光的印记,在污秽的泥水下,依旧固执地透出微弱的、象征着某种颠覆性力量己经降临的蓝紫色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