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回到青蚨门时,后颈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摸黑溜进柴房,借着火折子的光扯下染血的衣襟,伤口处暗红的魔纹正像活物般蠕动,每跳一下都带起钻心的疼。
他咬着牙从怀里摸出半块寒髓草,这是今早雷虎翻遍后山才挖到的,专门用来压制魔毒——自吞了九转噬心丹,他的血里就像养了条毒龙,稍有外伤便要借机反噬。
"嘶——"寒髓草敷上伤口的瞬间,凉意顺着血管窜遍全身,魔纹蜷曲着退进皮肤,只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红痕。
林羽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怀里还揣着那半幅拓印的符文。
他展开皮纸,借着月光看清上面歪扭的刻痕,心跳又快了几分——这东西,必须尽快给柳七看。
柳七的偏院亮着灯。
林羽敲门前特意把拓印卷成细筒藏在袖中,他知道这位外门执事表面嘻嘻哈哈,实则是青蚨门最通典籍的"活账本"。
门开时,柳七正揉着眼睛,见是他,挑眉道:"大半夜的,你这伤..."话没说完便被林羽拽进屋里。
"看这个。"林羽摊开皮纸,烛火在符文上跳动,映得柳七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伸手去摸那些刻痕,指尖发颤:"这纹路...是天机碑的风格!"
"天机碑?"林羽记得典籍里提过,那是前代掌门坐化前刻下的碑,后来被封在藏经阁最深处,"不是说上面的字早被虫蛀得认不全了?"
"虫蛀?"柳七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我上个月偷偷拓过残碑,你看这起笔的弧度——"他从案头抽出一卷旧纸,展开后与林羽的拓印并在一起,"像不像两条交尾的蛇?
当年老掌门精通机关术,这哪里是符文,分明是阵眼标记!"
林羽的后脊泛起凉意。
他想起藏经阁幻象里黑袍人站立的位置,想起王伯说潭底石壁发光,更想起柳七曾提过"符文成对,灵珠现形"——原来灵珠的封印,根本不是靠单纯的灵力镇压,而是青蚨门用机关术布下的局!
可为何历代掌门都对此讳莫如深?
难道...
"你可知三年前大长老为何要烧了半本《灵珠封印录》?"柳七突然压低声音,"我翻到过旧账,二十年前血魔之乱时,青蚨门不仅出了力,还..."他的话被窗外的风声截断,林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我要去寒潭底。"林羽突然开口,"既然符文成对,那潭底的残片一定还有另一半。"
柳七的手一抖,烛台里的蜡油溅在拓印上:"你疯了?
寒潭底下暗河纵横,去年还有三个杂役下去捞药草,结果..."他盯着林羽泛红的眼,突然泄了气,"罢了,你要去便去吧,但得让雷虎替你在山门晃悠——最近总有些生面孔在附近打转,我前日还见个穿黑斗篷的在山脚下打听你的行踪。"
林羽摸向腰间的短刃,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昨夜黑袍人说的"死局",想起厉无天等了二十年的"这一天",更想起苏瑶前日来信里提到的"玉衡宫发现血魔残党踪迹"——他必须主动,否则永远是被牵着走的棋子。
第二日卯时,雷虎顶着林羽的旧布衫在演武场练刀,刀风带得草屑乱飞,见他过来便挤眉弄眼:"放心,我这招'横扫千军'比你使的像样多了!"林羽没接话,只往他怀里塞了包伤药——雷虎的右手腕去年搬药箱时摔过,阴雨天会疼。
他乔装成游商混进队伍时,正是辰时三刻。
粗布短打磨得脖子发痒,斗笠压得低低的,他听着周围人聊寒潭里的"水怪传闻",喉间泛起冷笑——真正的怪物,从来不在水里。
深夜的寒潭比死水潭更冷。
林羽潜到潭底时,掌心的火折子早被水压灭,只能凭借记忆里的符文轨迹摸索。
石壁上的刻痕像有温度,他每摸过一道,体内的魔丹便震一下,起初是轻颤,后来竟成了灼烧般的疼。
他咬着牙继续往前,首到指尖触到一丝金属的凉意——青铜。
洞窟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林羽摸出火折子吹亮,昏黄的光里,一座半人高的青铜祭坛矗立在中央,坛心嵌着枚指甲盖大小的灵珠残片,黯淡得像块普通玉石。
可他刚迈出一步,魔丹便如遭雷击,灼烧感顺着血管窜到头顶,眼前发黑,差点栽倒。
"你不该来。"
沙哑的声音从祭坛后传来。
林羽猛抬头,只见黑袍人正倚着石壁,月光从洞顶裂缝漏下来,在他脸上割出半片阴影:"你以为在找灵珠?
你在开笼子。"
林羽的短刃己攥在手里,可这次黑袍人没动,只是抛来一枚玉简。
玉简入手冰凉,上面浮着层灰蒙蒙的雾气,他注入内劲的瞬间,一段影象在脑海里炸开——
血魔厉无天站在黑风崖顶,红衣猎猎,对面是个穿玉衡宫月白裙的女子,腰间玉佩正是苏瑶的"寒月佩"!
女子手中的剑指着厉无天,声音冷得像冰:"你杀我师父,这仇我必报。"厉无天却笑了:"你以为你在护道?
你们玉衡宫当年拿灵珠做饵,引我入套,今日这局,该轮到我了。"
影象突然破碎。
林羽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想起苏瑶说过她师父是二十年前血魔之乱时陨落的,想起玉衡宫的"寒月诀"有镇压魔性之效,更想起昨夜黑袍人说的"厉无天等了二十年"——原来灵珠、青蚨门、玉衡宫,全在这局里!
"现在明白你是谁的棋子了?"黑袍人的声音像根细针,"那灵珠残片里封着厉无天的半缕残魂,你若碰它..."
"住口!"林羽吼出声,魔纹顺着脖颈爬上面颊,他却死死攥着寒髓草往嘴里塞。
苦味在舌尖炸开,魔纹蜷曲着退去,他盯着祭坛上的残片,突然笑了:"就算是局,我也要看看,到底谁能把棋下完。"
黑袍人没再说话。
林羽看着他的身影融进黑暗,这才将玉简贴身藏好。
洞外传来寒潭水拍击石壁的声响,他摸了摸怀里的拓印,又摸了摸藏玉简的位置——有些真相,该让柳七知道了。
回到青蚨门时,天刚蒙蒙亮。
雷虎在柴房打盹,见他回来立刻跳起来:"可算...你脖子上的红痕怎么回事?"林羽没理他,首奔柳七的偏院。
敲门时他听见屋里传来翻书声,门开的瞬间,柳七的睡眼突然瞪得滚圆——他怀里的玉简,正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