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刚将青铜灵钥收进怀中,门扉便被拍得哐哐作响。
小福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门缝里挤进来:"林师兄!
青城派的人带着二十个弟子堵在山门口,说三日后若不交人,便要踏平青蚨门!"
他攥着灵钥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抵在木桌上发出吱呀轻响。
窗外的霜粒还在敲窗,像极了当年青蚨门被山贼围攻时,石子砸在护山阵上的动静。
那时他躲在药庐后,看着师父用半条命引开追兵,而今日——他闭了闭眼,青蚨门的老弱妇孺又成了别人手里的筹码。
"小福,去前院备茶。"林羽掀开棉帘,靴底碾过地上的霜渣,"就说我即刻过去。"
山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青城派的弟子个个抱着剑,剑柄上的青玉坠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为首的是个穿墨绿锦袍的少年,腰间挂着青城派的"松风令"——正是白日里还与他虚与委蛇的唐傲。
"林公子。"唐傲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林羽手背未愈的血泡,"我爹说青蚨门藏污纳垢,可我不信。
三日后卯时,不如来我青城夜宴?
若你能说清与血魔余孽的干系,我自会在掌门面前保你。"
林羽垂眸盯着唐傲腰间晃动的玉牌,那是青城派"松风阁"的出入令。
他记得陈伯曾说,松风阁地下有处密道首通后山,而二十年前厉无天的魔功残卷,正是在青城后山被发现的。
"好。"他应得干脆,指尖轻轻划过袖中灵钥,"我赴宴。"
唐傲的瞳孔缩了缩,显然没料到这个总被欺辱的废徒会应得这般利落。
他甩袖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在剑鞘上,发出清脆的响——倒像是某种暗号。
青城夜宴设在松风阁二层。
林羽掀帘而入时,满室檀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唐傲坐在主位,左边是紫阳宗的白冥,右边堆着半人高的酒坛,坛身刻着青城派的"松"字图腾。
"林公子请坐。"唐傲亲自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今日只论江湖,不谈恩怨。"
林羽刚要举杯,眼角忽然瞥见烛火折射出几缕银线——细若蛛丝,从梁上垂落,缠在他的椅腿、袖口,甚至后颈。
他不动声色地用小指勾住桌沿,内劲顺着指尖渗出——那些银线竟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是傀儡术特有的"活尸丝"。
"唐少庄主好兴致。"他突然将酒杯重重一磕,酒液溅在银线上,腾起几缕青烟,"用紫阳宗的傀儡丝待客,不怕坏了青城的名声?"
满座皆惊。
白冥的瞳孔骤缩成针尖,左手下意识按向腰间的青铜铃——那是操控傀儡的法器。
唐傲的酒杯"当啷"落地,酒渍在锦缎上晕开深色的斑:"林兄这是何意?"
"何意?"林羽屈指一弹,杯中残酒突然凝成黑雾,在半空聚成厉鬼虚影,"血魔余孽的魔气,白先生可认得?"
黑雾裹着腐臭的风扫过众人面门,几个青城弟子被吓得踉跄后退,撞翻了酒坛。
白冥的喉结动了动,右手悄悄摸向袖中机关。
唐傲的额头沁出冷汗,却仍强撑着冷笑:"你不过是个被逐之人,凭什么护住青蚨门?"
"我护的不是门。"林羽盯着唐傲发颤的指尖——那是握剑太久的迹象,"是当年师父背着我喝药渣时,说的那句'人在,心便在'。"
松风阁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几个年纪小的青城弟子红了眼眶,他们想起自己入门时,师父也是这样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他们。
白冥猛地拍桌,青铜铃发出刺耳的嗡鸣:"血魔转世才会操控魔气!
唐少庄主,莫要被他蛊惑——"
"够了。"林羽霍然起身,椅腿在青石板上划出两道深痕,"夜宴无趣,告辞。"他转身时故意让袖摆扫过烛台,一缕若有若无的魔气顺着气流飘向白冥的鼻尖。
子时三刻,林羽的客房窗纸被风掀起一角。
他闭着眼假寐,听着房梁传来细不可闻的摩擦声——是白冥的"九命傀儡"。
那东西用活人骨做支架,裹着尸油浸过的皮,最善在夜间索命。
"来了。"他在心里数到第七下,突然翻身坐起,掌心按在床沿暗格。
傀儡的指甲刚要扣上他的咽喉,他猛地拍出一掌,内劲裹着魔毒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白冥的操控铃在窗外炸响,傀儡的动作一顿,林羽趁机抓住它的手腕——那骨头里果然嵌着控制咒文。
"焚心诀,起!"他低喝一声,魔毒顺着指尖窜入傀儡体内。
腐臭的黑烟瞬间弥漫整间屋子,傀儡发出尖啸,在地上滚作一团,最后"轰"地炸成漫天碎骨。
白冥的身影从屋檐跃下,脸上的镇定终于裂开道缝:"你......"
"我什么?"林羽擦了擦掌心的黑血,"白先生大半夜不睡觉,来我房里看风景?"
白冥咬碎银牙,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林羽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摸出袖中玄阴令碎片——这是方才在宴席上,趁唐傲斟酒时从他腰间顺来的。
碎片上刻着半枚"血"字,与厉无天残魂给他的魔丹纹路如出一辙。
天刚蒙蒙亮,林羽就敲响了陈伯的柴房门。
老人正蹲在灶前烧火,看见他时,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当年你在青城误杀的,是厉无天的弟子吧?"林羽将玄阴令碎片拍在桌上,"所以你要引血魔现世,让青城为当年的灭口偿命。"
陈伯的手一抖,枯枝"噼啪"炸出火星。
他盯着碎片看了许久,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我本想等血魔毁了青城,再去地下见我那被他们沉塘的师妹......"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小羽,你走吧。
青蚨门护不住你。"
"走?"林羽弯腰拾起地上的药杵——这是他小时候跟着陈伯学制药时用的,"当年师父被山贼砍断手臂,还背着我跑了三十里山路。
今日他们要砍青蚨门的脊梁,我若走了,和当年那些躲在药庐后的胆小鬼有什么区别?"
陈伯的老泪砸在药杵上,晕开一片水痕。
晨雾未散时,飞鹰的清啸划破天空。
林羽接住爪间的信筒,拆开一看,是苏瑶的字迹:"两日后抵青蚨,带玉衡亲卫三百。"他望着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山尖,忽然听见山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驼铃声——像极了玉衡宫弟子腰间的冰魄铃。
青城山顶,唐傲望着青蚨门方向的晨雾,将最后半坛酒泼在地上:"他不肯走,倒省了我们动手。"
白冥抚着腰间还在发烫的青铜铃,盯着林羽客房的方向:"那傀儡虽毁,可他身上的魔气......"
"够了。"唐傲抽出腰间松风剑,剑身映出他扭曲的脸,"等苏瑶那女人来了,血魔现世的罪名,便坐实了。"
山脚下的官道上,一列白衣队伍正踏雪而来。
为首的女子裹着月白斗篷,眉间一点朱砂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她勒住马,望着远处青蚨门的飞檐,指尖轻轻按在腰间"寒月剑"的剑穗上——那是她父亲苏正阳的遗物。
风卷着雪粒掠过她的发梢,将斗篷下若隐若现的玉衡宫徽章,吹得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