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从哪儿来？
不是来自锋利的兵器，也不是来自高大的城墙，而是来自士兵的肚子。一个饿着肚子的士兵，你给他一把屠龙刀，他可能只想拿它来切烤红薯。
很不幸，我们大明朝最精锐的边防部队——九边军镇的几十万兄弟们，就常年处于这种“想吃烤红薯”的状态。
大明朝的边防线，从辽东到甘肃，绵延万里，设了九个军事重镇，史称“九边”。这里的士兵，是大明朝的盾牌，是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可这块盾牌，有点虚。
朝廷每年拨下的巨额粮饷，就像一块冰，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北，经过户部、兵部、地方官府、各级将领……层层“温暖”的传递，等到了最前线的小兵手里时，往往己经化得只剩下一滩水了。
克扣军饷，倒卖军粮，这几乎是历朝历代公开的秘密，一个能让无数人富得流油的黑色产业链。
我们的皇太孙朱允炆，显然不能容忍自己的盾牌，是一块饿着肚子的“豆腐盾”。
于是，他干了一件大事。
他力排众议，在朱元璋的支持下，推行了一项名为“军屯制”的改革。
这个制度说起来很简单：别等朝廷发粮了，你们这些边军，就在驻地附近自己开垦田地，自己种粮食，自己养活自己！
这个政策，理论上是完美的，一举多得。但实际上，它等于是一刀砍在了那条黑色产业链的大动脉上。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一张看不见的黑手，己经悄然张开，准备给这位年轻的皇太孙，好好上一课。
军屯令刚刚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到九边，第一个出事的地方，是重镇中的重镇——大同。
一天夜里，大同镇的数千名士兵突然哗变。他们手持兵器，冲出营房，将总兵府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高喊的口号，惊人地一致：
“不发粮饷，只让种地，是要饿死我们！”
“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当农民的！”
总兵吓得闭门不出，紧急向京城求援。
朱允炆收到消息，却笑了。
他不是被气的，而是觉得这事儿太假了。
士兵们有怨气，可以理解。但哗变这种掉脑袋的大事，绝不是几个大头兵一商量就能干出来的。口号如此统一，行动如此迅速，背后要是没人煽风点火，他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下马威”。
为了稳住局势，朱允炆紧急从京城的粮仓里调拨了一大批粮草，先行运往大同安抚军心。
这是一支庞大的运粮队，绵延数里，由官兵护送，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然而，就在这支运粮队途经山西地界，一个叫“黑风口”的地方时，意外发生了。
从山谷两侧，突然杀出数千名“马贼”。
说他们是马贼，可他们骑的都是上好的战马，用的兵器比护送的官兵还精良，行动起来阵型严整，配合默契，完全是正规军的打法。
一场短暂而惨烈的战斗后，运粮队全军覆没，官员和士兵死伤惨重，所有的粮草，被洗劫一空，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
先是兵变，再是劫粮。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冲着皇太孙的“军屯制”来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同的兵变刚刚被勉强压下，其他军镇推行军屯时，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朝廷划分下去的屯田土地，士兵们兴冲冲地去接收时，傻眼了。
那些最肥沃、靠近水源的好地，一夜之间，全都“名花有主”了。当地的豪强士绅们，人手一份盖着官府大印的地契，声称这些地是他们的“祖产”。
士兵们能分到的，只有那些没人要的盐碱地、沙石地。在这种地上种粮食，别说自给自足了，能不能长出苗来都是个问题。
一时间，九边怨声载道，军心浮动。“军屯制”推行不下去，几乎成了一个笑话。
朱允炆坐在文华殿里，看着眼前一桩桩、一件件的坏消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知道，跟这帮藏在暗处的老狐狸斗，不能按常理出牌。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决定：放弃官方运粮，也暂时不追究土地问题。
他派人找到了当时天下最大的民间商业团体——晋商。
他用远高于市场的价格，雇佣晋商的商队，负责为九边运送下一批粮食。
同时，他将两支最神秘的力量派了出去：一支是蒋瓛的锦衣卫，另一支，是暗中掌控运河水路的漕帮。
这两支力量的任务不是护送，而是像猎人一样，远远地缀在商队后面，等着那伙“马贼”再次出现。
果不其然，当晋商那插着“万源昌”商号旗帜的庞大驼队，再次进入山西地界时，那伙神秘的“马贼”又出现了。
然而，这一次，他们撞上了一块铁板。
就在他们准备故技重施的时候，从西面八方，突然杀出了无数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和手持奇门兵刃的漕帮高手。
一场激战过后，“马贼”们死伤惨重，被当场抓了几个活口。
经过锦衣卫诏狱的“热情招待”，一个惊人的秘密被撬了出来：
这些所谓的“马贼”，根本不是中原人，而是瓦剌派来的探子！更可怕的是，他们使用的制式兵器，经过查验，竟是大明兵仗局官造的！
内鬼勾结外敌！
朱允炆看着供词，笑了。他知道，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他将计就计，让晋商的负责人，假意与瓦剌的头目接触。
晋商告诉瓦剌人：“我们老板说了，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和气生财嘛。你们缺粮食，我们有。只要你们出得起价，我们愿意偷偷卖给你们。”
瓦剌人苦于草原上年年遭灾，粮食比金子还贵，一听有这等好事，欣然同意。
晋商又说：“我们老板不要金银，只要一样东西——战马。”
一场规模浩大的走私交易，就在双方的“默契”下达成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瓦剌人牵着数千匹膘肥体壮的战马，来到了约定的交易地点。而晋商的商队，也拉来了几十大车的“粮食”。
验过货后，晋商的管事却拿出了一沓印刷精美的纸张，对瓦剌头目说：“首领，这是我们大明最新发行的‘宝钞’，一张能顶一百两银子，携带方便。我们老板说了，以后就用这个交易。这次的粮款，就先用这个支付。”
瓦剌人虽然觉得奇怪，但看着那纸上复杂的花纹和鲜红的印信，又想到粮食即将到手，便没多想，大手一挥，同意了。
于是，数千匹战马，换来了几箱子崭新的“银票”。
然而，就在瓦剌人赶着“粮食大车”（里面其实装满了石头）心满意足地离开后的第三天。
大明朝廷突然颁布了一道震惊全国的法令：旧版宝钞即刻作废，全面启用由皇太孙亲自设计、拥有复杂防伪工艺的新版宝钞！
瓦剌人手中的那几箱子“银票”，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堆一文不值的废纸！
他们不仅一粒粮食没得到，还白白赔上了数千匹最精锐的战马！
而朱允炆，通过晋商支付给瓦剌人的那笔“交易款”的资金流向，顺藤摸瓜，最终将那只看不见的黑手，从幕后揪了出来。
黑手的真面目，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新上任不久，一向以忠厚老实著称的户部尚书，周博。
正是他，勾结瓦剌，一边在国内制造粮草危机，一边在国外许诺走私粮食，企图用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彻底拖垮朱允炆的军事改革。
又一位尚书郎，轰然倒台。
朱允炆用一场匪夷所思的“金融战争”，不仅没花一分钱，就为大明骗来了数千匹急需的战马，充实了京营的骑兵部队，还顺手把朝中的内鬼给揪了出来。
障碍被扫清后，九边军屯顺利推行。饿肚子的士兵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在诏狱之中，那位曾经忠厚老实的户部尚书周博，在临死前供出了一个秘密。
他说，他之所以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做下这等大事，是因为他得到了“京中某位贵人”的默许和支持。
虽然他到死都没敢说出那个贵人的名字，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能让一位户部尚书甘为棋子的，除了那位远在北平，手握重兵的燕王朱棣，还能有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