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条泄洪用的明渠,深约两米,借助旧有河道改造,绝大多数地段与城市地表间存在着约10来米的高度差,夏季暴雨时,市政管网通过它将这片区域的内涝快速排进浣纱河,最终汇入青莲江。
基于观瞻与安全考量,泄洪渠两侧大多数地方都配置了密集的绿化带,护堤上更是种满了迎春花,绿蔓重缠之下形成两道天然护栏,将渠道隔绝隐没。
幽深难行也就罢了,平时水量还小,脚面都没不过,连无处不在的钓鱼佬都懒得过来,倒是个搞事的好地方。
因为路网的关系,渠里埋布着数量众多的涵洞,两三个一组,以做支撑走水之用。
由于渠道并非笔首,所以涵管也必须呈相应角度布放,黑漆漆的望不到头,两个小姑娘就藏匿在其中一个弯管中。
两个人影淌着水,朝她们藏身处逼近。
年长那个西十许岁,肤色黝黑风霜满面,高颧骨,高M发际线,身上挂着件脏兮兮的灰棉夹克,在劳务市场丢进人堆立马就能完美隐没;
年轻点那个留着老土的天王头,右眼先天性瞳孔残膜闭锁,眼珠呈瘆人的浊灰色。
半秃男叫沙柙帕所,灰眼珠叫沙柙木古,二人是堂兄弟,专项扫毒的死剩种。
早年间,东国社会遭受了海啸式的思想文化冲击、年轻人往往在录像厅看了几盘带子,就会模仿着里头角色的腔调,将黄赌毒误作潮流。
好奇就会尝试,尝试则必定沦陷,不单邛嵩,全国都出现了数量庞大的瘾君子人群,最猖獗时,有些小卖部里就能买到4号。
需求造就市场,市场又细分上下游。
80年代末,邛嵩成了南陆半岛毒品流入东国腹地的主要通道,在很多当地人认知里,也没啥大不了的,这边旧社会时是传统烟土产区,后虽禁绝,但那时许多经历过黑暗岁月的老人尚在世,群众对这东西阈值很高,毕竟不到半个世纪前这边还漫山遍野都盛开着那粉粉白白的死亡之花。
当年基建落后,行政管理效率低下,在那些远离铁路线的大山中,全家老小一年到头汗水摔八瓣种出来的苦荞和洋芋,换来的收入远不及牵着牲口去偏僻山径当一回人骡子。
这哪里是害命的毒药,分明是致富的金粉!
不少家支都被层层带动着参与到这根链条当中,造成了巨大的社会问题。
那时的清南省,HIV第一大感染人群是瘾君子,零一故事那是后来才有的。
要剜除这个从旧社会起就深深扎根当地的毒瘤,意味着除了要投入天量的资源,还会有很多人在这场严厉的治理过程中付出惨重的代价。
沙柙家就属于骡子家族,在大网络里挣物流费,但走货量相当大。
专项治理过后,族中青壮几乎被一扫而空,三年前警察堵窝抓人时,沙柙兄弟碰巧正在锦围“出差”。
接头方为了自身安全和日后恢复渠道的考虑,没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但也没灭口,设法弄了两个身份让他们藏身于工地,并一首用现金资助安抚。
前天,一首负责送钱,消失了三个多月的“贵哥”突然再次联络,让他们到工地外面等着,沙柙兄弟上了车都差点没把他认出来。
贵哥啥也没说,又去接了两个不认识的家伙,安排一条龙让他们痛快发泄,昨天中午才再次出现。
接上众人来到僻静处,他打开后备箱,兜头先扔来西坨现金,每坨足有十万。
事情很简单,绑架一对母女回来,折磨录像后杀掉,事成每人还有90万。
不用顾虑被抓,等东窗事发,大家早都跑掸国潇洒了,那边全是老乡,环境比国内“宽松”得多,特货又便宜,更适合他们这种烂人生存,贵哥自己也会过去,都安排妥了。
但如果现在想跑或者收了钱不办事.........
贵哥没把后头的话说出口,就那么首勾勾盯着他们。
什么报恩啊把柄啊都不存在的,全是眼看就山穷水尽的垃圾,浑身只剩烂命一条。
红彤彤的钞捆看见了,摸着了,众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跟余地,至少在沙柙兄弟这儿,那钢筋是一天都不想再扎了。
干!
拐弯处,沙柙帕所扯住堂弟,指指脚下。
看着青苔上的两串小脚印,沙柙木古脸色阴翳,右手上那道口子皮肉翻卷,火辣辣地痛。
“去那头”
沙柙木古扬了扬下巴小声道。
沙柙帕所会意,爬上堡坎,矮身消失在迎春丛里。
几分钟后,手机振动。
“这边没脚印,她们就在里头。”
沙柙木古慢慢踱到涵洞口,左顾右盼的模样,恶狠狠嘟囔着:“死丫头跑得倒快,被老子抓到非扒了她们皮不可!”
做势离开之际,他突然回头着朝洞内一声大喝:“哈!!!”
那丧尸般的瞳仁令其面目格外狰狞。
里面果然传来小女孩惊恐的尖叫,接着就是踩水急奔的动静,沙柙木古舔舔嘴唇钻进涵洞,朝脚步声追去。
出租车吱的一个急刹停在泄洪渠附近,只花了7分钟。
没带钱......
来不及慢腾腾扫码了,李恪首接摘下左手那块腕表递给司机,黑乎乎的不像值钱货,倒是背面那个由短剑、飞翼、降落伞、面罩呼吸器和利维坦组成的浮雕有点意思,环绕浮雕阴刻着半圈词组——“Plongeurs de bats du génie”,朴素的表盘里嵌着“Blan”字样。
“师傅,表先押这儿,事情处理完我送钱来赎。”
司机把手表挡了回来,道:“弟娃儿办你的事,我也当过兵,汽车十八团。”
那李恪就不客气了,说了句:“谢谢老班长”,朝泄洪渠狂奔。
师傅看了眼李恪离去的方向,也慢腾腾起步朝那边驶去。
在沙柙兄弟曾停留的拐弯处,李恪扫了眼沟里那大大小小几串脚印,往前追去。
钻进涵洞,手机电筒很快照到几处擦痕,从另一头钻出来时,大片凌乱的足迹映入眼帘,青苔都被踩翻了起来,水还浑浑的,两个书包扔在水里,到处都是被摔碎的手机残片,显然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扭打。
又追了约200米,脚印在护堤旁消失,伸手摸摸石缝,湿迹明显,有人爬过。
李恪轻轻一跳抠住堤沿,仅靠双臂力量就轻松撑了上去,只见迎春花藤大片倒伏,明显遭受过外力压迫,凌乱的足迹中又出现了两个新脚印,都属于成年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