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归
“嘟呜~~~”
“噗嗤!”
耳机传来导引头捕获目标的蜂鸣,9K338那细长的灰绿弹体展开八片折叠舵,拖出一道残影首刺米格21UPG。
抗击斜距不过千米,R-25-300涡喷发动机声若雷鸣,那架米格发现了导弹腾起的烟迹,却仍以决死姿态抛射着热焰弹凶悍俯冲,翼下火光连闪,32枚57MM火箭宛如飞火流星兜头砸来,作为导弹发射阵位的小平地瞬间就被炸成了沸腾的开水锅。
爆烟中,身体腾空的失重感让李恪猛地踹了个梦脚,缓缓睁开眼睛。
原来是躺睡着了啊........
身上冬常服光秃秃的,军衔跟军种符号都己卸掉,行李箱立在电视柜旁,盖上别着朵红花,缎带上“光荣”二字嵌着了金粉,刺眼又扎心。
《清南外国语大学学生复学审批表》扔在床头,批准入学时间距现在尚有足足9个月。
眼下这情状,真是一言难尽。
有电话进来,备注是“老营长”,李恪只能接了。
对面气急败坏:“怎么搞的,怎么退伍了!?”
李恪:“.........................”
见他不吱声,那头挂掉电话,片刻后绿泡泡视频又追着弹了出来。
视频里是个40多的板寸中年,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精芒西射气势逼人。
他背后是条走廊,斜后方那间大办公室挂着个“一大队”的牌子,依稀能看到好多身影在里面忙碌。
“在哪里?说话!”
李恪只能老实交代在母校外的小旅馆,否则老家伙不会罢休,而且一定能很快找到自己。
“到了这边为什么不联系我?家里住不下你?给我滚过来!”
这次李恪倔了起来,梗着脖子道:“我不!”
老登眉头一皱就想发飙,但目光扫过他的脸,还是缓和了语气:“晚上来吃饭,嫂子和铮铮都想你了,我把位置发你。”
下午循着定位找到营长家,一个气质轻拎着锅铲开的门,几年不见,韩静苇稍微胖了些,可能是全家团圆后心宽了吧。
今天工作日,她特地请假回来做了好些菜,多数都是李恪爱吃的。
李恪腼腆地喊了声:“嫂子”。
“你们营长今......臭小子戴个口罩干什么?”
李恪只好摘了口罩。
锅铲当啷落地,韩静苇咬着嘴唇一把将他拉到身边,眼圈瞬间就红了。
两道恐怖的暗红瘢痕从左眼角纵向延伸到下颌,又从鼻翼横向拉到耳根;唇角被受损的颊肌牵拉导致无法完全闭合,像在跟人呲牙;颧骨塌陷,下颌线也有道深深的凹痕,那里缺失了小块颌骨。
整张左脸像被摔碎后强行锔回的瓷器,当初那么好看的小白杨,如今却是这样一副狰狞模样……
李恪顾左右而言他,问今天吃饭的有哪些人。
嫂子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心疼得眼泪簌簌首淌,他列兵时在营部做过通讯员和文书,韩静苇真是把他当自家弟弟看的。
“训练弄的?国家要管到底吧?还能不能整回来?”
李恪解释:“车祸,说是再做几次手术基本能复原,但想让瘢痕完全消失就不太可能了。”
老营长刚上初中的女儿龚铮铮放学回家,看到李恪背影,尖叫着蹦起来朝他身上挂,当初还是个小豆丁时,连饭都是李恪一口口追着喂的,所以跟他特别亲。
龚铮铮很快也发现了李恪的伤势,摸着他脸哭得那叫个伤心,哄好后又叽叽喳喳拉着他参观自己的房间和各种收藏,对亲舅舅都没那么腻歪。
你问学习压力大不大,那就是:“不大”
再问学习成绩好不好,那就是:“不好”
脱口而出,心安理得。
没多久,老营长带着群战友也回来了,有两个穿得像油腻小老板,其余都是便装蓝裤的打扮,屁股那块磨得锃亮,苍蝇站上去都打滑,他们全是警察。
可能是因为专业对口,特战旅的转业佬特别爱选这条赛道。
老营长姓龚名亮,鄱北人,当连长时认识了来支边挂职的韩静苇,但婚后常年两地分居,自觉对不起家人,便早早从副参谋长任上转业,跟着老婆回到锦围进了缉毒支队。
人之常情,总不能让妻子放弃锦围体制内的好工作跟他在L市安家落户吧,奉献了小半辈子,终究还是得考虑子女家庭。
今天确实没外人,都是本旅走出来的军官军士,亲生战友,司令部那位他尤其熟啊。
前作训科长王文龙嘴还是那么损,进门人都没看清就操着北普洗他脑壳:“哎哟哟李副营长,当初不是说要扎根部队干一辈子吗?怎么也跟咱一样被扫地出门了哈哈哈。"
“李副营长”这称号也没啥特别的来历,就是在营部时老兵们爱开玩笑,到后来连正牌副营长都跟着喊“副座”,晋上等兵前下到特战八连的战斗班就渐渐没人叫了。
王扭头跟支援营和通信科出来的两个战友笑道:“我当作训参谋时就认识这小子,个叼兵总爱把迷彩帽折得跟洋兵似的,隔老远就知道是他,人家装备都不是发的,全是自掏腰包买的米货呢!”
大家就笑,显然都知道这事儿,这可是有名的自费强军小达人。
当年因为眼光局限,特战装具长期都是04防06携占据主流,和步兵区别不大,连TAC这种在外面早就被淘汰的装具都能被冠以“反恐背心”的名号拿来显摆。
作为初中就混迹某BBS供求区的老尼龙叼,李恪无语之下偷偷上网搞来了全套当年正时兴的RRV背心,LBT原版行货。
这玩意儿携行和扩展能力非常优秀,还能加装陶瓷插板,配上腰封水袋后颜值也很能打,有种令老炮们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不少人开始找他代购,成功引起了旅领导的注意。
很快,军官训练中心开设了属于李恪的装备普及课,还拉起了一个测评小组,小到技师手套麦乐鞋,大到高空伞降生命维持系统,专门盯着米军薅。
那些装备只要有渠道弄来,旅里都给报销,还跟国内某战术品牌搞起了合作,订制大量CORDURA装具配发。
他们旅从头到脚都是整个战区最“国际范”的,反恐值班连队甚至穿的定制芳纶阻燃联体,大半都是他的功劳,总之,这是个走在时尚尖端的战术潮人。
王文龙正待继续开涮,却被李恪正脸吓了一跳。
(艹皿艹)
“咋搞的?”
照例是车祸的说辞,但今天这帮人没外行,骗不过去,老营长在旁催促众人赶紧上桌吃完滚蛋,不许影响孩子做作业。
酒过三巡,他把外套脱了朝沙发上一扔,对女儿温声道:“吃饱了没?吃饱就让妈妈带你回房间做作业去。”
嫂子明事理,带着孩子回了房间,还带上了门。
目送老婆孩子下了席,老营长敛容问:“沈毅跟两个小兄弟牺牲了?”
大家安静下来,只剩下客厅电视播送新闻的声音。
李恪简单讲了烈士牺牲的经过以及荣誉评定和抚恤,但因为保密原因,没提雷霆行动。
营长又问:“脸其实是破片崩的吧?”
李恪:“航空火箭弹炸的。”
营长再问:“今天没外人,在座的全是本旅战友,你班长沈毅也是我接回来的兵,所以保密条令咱就别背了,作为3营的老营长,我必须问你,仇报了没?”
李恪答:“对方死了多少没数,但我亲手剁了元凶脑袋。”
营长端详着他那满是疤痕的脸,欣慰点头:“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说罢仰起头,搓了搓发红的眼眶。
平复半晌,他起身去橱柜里翻出珍藏的飞天茅台,打开盖子就朝地上倒。
所有人起身,齐齐朝地上洒了一杯,低头默哀时,整套房子充盈着炽烈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