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坐牢的待遇,倒没柳薇音想象中那么糟践人。
吃的喝的,一天三顿,准时准点。
送饭的是个脸生的小宫女,动作麻利地从门下的小活板门把食盒递进来。
食盒一打开,饭菜的香气就飘出来了。
早上是熬得稠稠的小米粥,配着几碟子精致的酱菜小点。
中午晚上,有荤有素。
菜色虽然简单,但一看就是小厨房精心做的,不是那种大锅熬煮的糊弄玩意。
鱼是剔了刺的,肉是炖得烂烂的,青菜也油亮翠绿。
汤也是热腾腾的,有时是鸡汤,有时是鱼汤,上面还飘着几颗枸杞。
有时候还有人参片。
不错,补肾。
现在吃,以后被萧晏临折腾的时候,省的半路求饶。
柳薇音看着饭菜,心里那滋味。
复杂得很。
饿是真饿。
可真咽下的时候,可口的饭菜就像是掺了沙子的委屈。
几次赌气想把那碟子碗筷掀了,可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
贺兰家的血仇还没报,不能把自己饿垮。
再说了,萧晏临那个狗男人长得确实好看,什么滋味还没尝到。
饿到体虚,到时候跟不上趟,那可不行。
吃!
闭着眼,咬咬牙,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
吃完,就在空间有限的房间里运动。
怎么也不能出去的时候,被人发现不仅没瘦,还胖了几斤吧。
禁闭的日子非常难熬,寂静的房间,几乎能把人逼疯。
柳薇音为了不发疯,只能一遍遍回忆贺兰家被杀的当天。
痛苦的记忆,强撑着她坚持。
最难熬的,还是白天。
清晨。
柳薇音坐在光线昏暗的桌前,一遍遍,凌乱的写满坚持和报仇。
宣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交错,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柳薇音赤着脚,在铺满宣纸的地面上旋转。
此刻的她,就像冷宫里疯掉的妃子。
屋子就这么大,转几圈,便狠狠地撞在墙上……
随后踉跄着后退几步,晕乎乎的摔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己经午后。
透过木头的缝隙,窗外的天蓝的晃眼。
偶尔有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更衬得屋里头闷得像口活棺材。
柳薇音只能再给自己找点事做。
坐在书桌前,借着缝隙里的光亮在纸上乱画,画得最多的就是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
画皇后、贵妃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画宫外的自由。
画贺兰家还在的美好。
画,前世的车水马龙。
画着画着,恨意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晚上,柳薇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睡不着。
脑子里像走马灯,全是事。
特别是萧晏临那句‘死也得烂在宫里’,像魔音灌耳,一遍遍响。
柳薇音恨得牙痒痒。
却无可奈何。
禁闭的日子,太折磨人的耐性。
柳薇音有时候真想冲到门边,对着外面破口大骂。
骂他萧晏临混蛋!霸道!不讲理!
可残存的理智像根绳子,死死拽着她。
不能!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一个忍。
关几天算什么。
这禁闭的日子,全当是老天爷给她时间养精蓄锐。
时间就在这憋屈、愤恨,却又带着点特殊待遇里一天天熬过去。
柳薇音看着那扇门,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底带着乌青却难掩绝色的人。
柳薇音的手指拂过脸颊,疯了一般呢喃自语。
柳薇音啊柳薇音,你还记得自己本来的名字吗?
还记得原来的长相吗?
还记得为何入宫,又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
柳薇音无声的咧开嘴角,笑的狰狞。
禁闭的日子太难挨,柳薇音再次给自己找了些事做。
对着镜子,无声地用口型练习着各种表情和声音……
惊恐的、委屈的、懵懂的、感激的……
还有各种微表情,要做到别人能看出来,但却很不明显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薇音根据缝隙投来的阳光计算日子。
己经过了十三天。
这期间,萧晏临从未来过。
柳薇音在禁闭的日子里,慢慢有些恐慌。
担心自己演戏太过,真让萧晏临舍弃了她。
担心萧晏临不在乎她,以后的复仇该如何?
——
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打破了屋子里死水般的寂静。
刺目的天光涌入,柳薇音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抬手挡在额前。
门外站着的不是送饭的小宫女。
而是御前总管双寿。
他那张惯常带着三分笑的脸,此刻也端得西平八稳,看不出什么情绪。
看着屋里的狼藉和柳薇音苍白没有血丝的脸……
双寿的心,沉闷的疼了一下。
不过面上不显。
“柳姑娘,皇上口谕,禁足解除。您收拾一下,即刻回御前当差。”
柳薇音那根绷的弦,啪”地一声松了。
面上却丝毫不显欣喜,只是看起来有些苍白憔悴,眼神带着点茫然无措。
她扶着桌角站起身,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对着双寿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
“奴婢…谢皇上恩典。”
双寿没再多说,只侧了侧身,示意她可以出来了。
柳薇音终于踏出那扇困了她近半月的房门。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柳薇音回屋整理易容,换了身衣服。
低着头,跟在沉默的双寿身后。
一路上碰见的宫女太监,远远看见她,都带着点好奇和探究。
触碰到双寿不善的眼神,又飞快地低下头。
路过无人的地方,双寿再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热络的和柳薇音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皇上最近心情差得很,我的屁股老遭罪了。”
柳薇音故意调笑道:“啊~ 皇上嫔妃这么多,连你都不放过!”
双寿一脸无语:“你……哎,反正你现在出来了,我们御前当差的也能好过些。”
“宫里就没发生点别的事情。”柳薇音侧头问道。
双寿嘿嘿一笑:“皇后和贵妃被禁足两月,现在太后管理后宫,
贵妃家里的人知道她被皇上打了,求着皇上主持公道,皇上为了安抚,虽然没解了禁足,但送了赏赐。”
柳薇音不明所以:“只是禁足,你就笑成这样?”
双寿傲娇的甩了甩拂尘:
“我从库房里挑了皇后才能佩戴的东珠饰品给贵妃送了去,皇后知道了差点没气死。”
柳薇音往旁边挪了几步,不认识一样的上下打量他。
“好大胆子,就算你是总管太监,也不能这么嚣张不怕死吧。”
“你懂个六饼,皇上肯定暗示了,我才敢啊,不然随便赏赐点什么,刘家能这么轻飘飘放过皇后吗。”
其实当时皇上暗示的是,随便挑个越矩的赏赐,别那么明显。
可双寿当做没听懂。
皇后将柳薇音打这么惨,他心里憋着一股火。
实质性的伤害做不到,气气皇后还是可以的。
柳薇音竖起大拇指:“够意思。”
双寿傲娇的切了一声:“有我这个做大主管的朋友,你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柳薇音连连点头:“他们能跟咱俩比吗?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双寿:“过的谁的命?”
柳薇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