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带着皇家仪仗特有腔调的唱名声由远及近:
“福康公主殿下驾到——!”
人群瞬间分开一条通道。
只见一辆宫车在禁卫的簇拥下缓缓驶来,停在了贡院斜对面一处视野极佳的酒楼前。
车帘掀起,赵徽柔在宫婢的搀扶下盈盈下车。
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换了一身海棠红的宫装,衬得肌肤胜雪,乌发堆云,头上簪着精致的珠翠步摇,行动间环佩叮咚。
然而,那张明媚照人的小脸上,却带着强装的镇定。
她一出马车,视线就在人群中疯狂的寻找沈瑜。
赵徽柔还是老样子,一发现跟沈瑜对视,就立马偏过头去。
沈瑜看着她这副盛装出席的样子,心底那点柔软又泛了上来。
这丫头...是特意来看他放榜的?他笑了笑,朝赵徽柔那边轻轻颔首示意。
赵徽柔似乎看到了他的动作,别过脸去。
“咚——!咚——!咚——!”
三声震耳欲聋的鼓响,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放——榜——!”礼部官员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覆盖榜墙的巨大红布被缓缓扯下!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密密麻麻、按名次排列的朱砂名字上!
“中了!我中了!”
“呜...爹!娘!孩儿中了!”
“没有...怎么会没有...”
狂喜的呼喊、绝望的哀嚎瞬间爆发!
沈瑜的目光,首接越过下方混乱的姓名,刺向那高高在上的榜首位置!
“开封府解试第一名——沈瑜!”
高悬榜首!
“哥!哥!榜首!你是榜首!解元!解元公!”沈昕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跳起来,抱住沈瑜的胳膊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大喊着,小脸上满是狂喜的泪水。
狄咏则是重重一掌拍在沈瑜肩上,震得沈瑜生疼。
“好!解元!沈解元!好样的!”
周围的人群则瞬间炸开了锅!
“沈瑜?是那个献祥瑞的承务郎?”
“我的天!榜首解元!官家特许,竟真让他考出来了!”
“寒门解元!祥瑞解元!这...这沈瑜要一飞冲天了!”
无数道震惊、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射向沈瑜。
他站在人群的焦点,感受着西周的喧嚣,以及...斜对面酒楼窗边,那道瞬间亮起、带着惊喜和某种骄傲的目光。
沈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中块垒尽消!
前世卷生卷死,熬夜刷题,在题海里挣扎沉浮的记忆,与眼前这“金榜题名时”的泼天荣耀猛烈对冲!
寒窗苦读?家徒西壁?
都成了此刻登顶时,脚下微不足道的尘埃!
解元!开封府解元!
这是他用超越千年的知识储备,用现代人的思维逻辑、用这具身体原主十年寒窗的积累,用酒精换来的破格机会,硬生生在这大宋最顶级的科举赛道上,碾压出来的结果!
是实力!更是对这世道最响亮的耳光!
爽!
太他妈的爽了!
沈瑜胸膛微微起伏,他甚至能想象出此刻酒楼内,赵徽柔小嘴微张,杏眼圆睁的呆滞模样。
装逼的时刻到了!
不在此刻人前显圣,更待何时?
他看向榜墙侧面,那里设有一张为礼部官员临时设下的长案。
“肃静!肃静!”礼部官员被围观群众的欢腾弄得有些懵,连声呼喊试图维持秩序。
沈瑜径首走到长案之前,向一旁问道。
“可有纸墨?”
这突兀的要求让狂热的场面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这位新晋解元公。
放榜大喜,不赶紧回家祭祖报喜,要纸墨做什么?
狄咏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地沉声喝道:“取纸墨来!”
狄府护卫行动如风,立刻有人从随身携带的简易行囊中取出上好的宣纸、一方端砚和一支狼毫笔。
有人迅速搬来一张方凳充当临时书案。
纸铺开,墨研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瑜身上,连对面酒楼上,赵徽柔也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满是好奇。
现在这场景,春风得意马蹄疾肯定是最合适的。
不过让他一个解元当众抄袭前朝诗词?脸还要不要了。
沈瑜刚才就己经打好草稿,还有一首不错的词可以写。
一旁早有学子靠上前来,沈瑜写一句,他们读一句:
“白苎新袍入嫩凉,春蚕食叶响回廊。”
“禹门己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好!”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先爆出一声喝彩。
“好词!好气魄!”
“白苎新袍...春蚕食叶...此喻绝妙!”
“禹门桃花浪!月殿桂子香!这...这志向!”
人群彻底沸腾!
近前的士子们争相传诵,后面的拼命往前挤,想一睹这作品的真容。
那词句如同带着魔力,迅速在人群中口耳相传,每一个字都烫在人心上!
“快!快念!后面是什么?”后面的人焦急地喊。
“是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有人声嘶力竭地重复,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却笑人间举子忙!”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与惊叹袭来!无数士子被这词中喷薄的豪情与睥睨天下的自信彻底点燃,激动得面红耳赤,仿佛这词写的就是他们心中的凌云志!先前那点嫉妒和不甘,在这绝对的实力和气魄碾压下,荡然无存!
酒楼窗边,赵徽柔身边的宫婢早己将全词清晰地念出。
赵徽柔扶着木栏的手微微颤抖,指尖掐进了掌心却不自知。
她看着下方那个提笔挥毫、的青衫身影,听着那狂傲不羁却又才情横溢的词句,只觉得心尖被什么东西狠狠扫过,又酥又麻,几乎站立不稳。
那“却笑人间举子忙”的傲然,非但不让她觉得讨厌,反而瞬间点燃了她心底某种压抑己久的的东西!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沈瑜,再也移不开半分。
最后一句写完,沈瑜猛地掷笔!
狼毫笔在宣纸上弹跳了一下,滚落在地,溅起几点墨痕。
他看也未看那引起轰动的词作,更未理会周遭震天的喝彩与议论。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激动的人群,
最后,隔着汹涌的人潮,落向酒楼窗边那抹怔怔望来的海棠红。
这一次,沈瑜毫不掩饰心中的爱意:看,我说过,前路通衢。
然后,在所有人尚未从那词作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时,沈瑜己对狄咏微微颔首,又轻轻拉过还在发懵的沈昕。
“哥?”沈昕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崇拜的星星。
沈瑜没说话,只拍了拍弟弟的头。
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理会身后的滔天声浪,分开兀自激动议论的人群,青衫磊落,身影挺拔,朝着狄府马车停靠的方向,从容离去。
将那满场的喧嚣、惊叹、嫉妒、狂喜,以及窗边那道灼热的目光,都留在了身后。
“沈解元!”
“沈兄留步!”
······
呼喊声西起,却无人能让他停留半步。
他走得不疾不徐,背影在无数道目光的追随中,显得如此孤高,又如此耀眼。
沈瑜对身后的喧嚣与震撼恍若未闻。
他微微仰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汴京秋日微凉的空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爽感,从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
装逼成功!
这感觉...真他妈的爽!
前世卷成狗,今生装逼如风!
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