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看着大宣的君臣捧着一本书，如获至宝，样子还有些癫狂，虽不解，但还是没说什么。
谢明朔脑子一热，连许多铺垫都忘了，看着姜芜，“朕欲迎神女娘娘为我大宣国师。”
一瞬间，满座静默。
姜芜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盏茶，眉眼之中带着隐隐的讶然，大宣的君臣一时之间也分不清，那到底是讶然于皇帝的请求，还是讶然于皇帝的不自量力。
太安静了，谢昭只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声音都好像会惊扰这静谧的气氛。
“人间帝王，何出所言？”
谢明朔想起，神女初时便是这样叫他的，人间帝王，人间，一个人字，便划出了祂与他们之间的沟壑，那是神与人之间的区别。
人祈求，神垂怜，他们之间的地位昭然若揭。
之后，神女极少会称呼凡人的地位尊号，偶有需要，神女会叫他，皇帝，比起尊重来说，那更像是一种身份。
谢明朔看着祂，“这是大宣唯一可以给出的东西，朕知道，这或许并非神女所求，可却是大宣所愿。”
“是大宣予神女的敬重。”大宣的帝王弯下脊骨，行了一个周全而敬重的礼。
神女抿了一口茶水，没有言语，也不去看那弯下腰的帝王，而是站起身，仰头看去。
“我记得，你们凡间也有会观星宿之人？”
“钦天监何在？”
钦天监和那些方士不同，这些事，谢明朔还是知晓的，不会将这些人一概而就，钦天监可计算节气，农时，比那些方士可有用多了。
而且钦天监可是世袭，哪怕改朝换代，却多是用前朝的钦天监，总归也是没什么实权的，谢明朔不甚在意，只是不知，神女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钦天监。
钦天监监正慌忙走出来行礼，“微臣参见陛下，见过神女娘娘。”
神女抬起素指尖，“斗转星移，自有其规律，凡人亦有大才者，竟能从其中窥见天地奥妙。”
“神女娘娘谬赞。”
钦天监监正眼中一热，前朝的时候，皇帝信任方士，觉得他们无用，若是实言，那奸臣祸国，还会惹陛下怨怒，至于当今，又是个干实事的，并不十分看重钦天监的作用。
却没想到，神女竟肯定了他们钦天监的作用。
“尔等观今日星宿，以为如何？”
钦天监认真看过之后，刚要言语，神女抬手制止，“吾问你，现下这星象，是大凶还是大吉？”
“自是大吉。”
姜芜点头，手中的花枝轻轻一挥，钦天监看过去，神色愕然，当然，现在不仅是钦天监，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夜幕之上的星子在变，就连凡人都看得十分清楚，斗转星移，只在一瞬之间，凡人观之百年，也不过在神明挥手之间。
神女不曾言明此举何意，只是看着谢明朔，“千秋大业，红尘万丈，那是凡人的事，让吾插手太多，恐会是一柄双刃剑，人间帝王，该好生思量才是。”
谢明朔自是明白，便知这应算是婉拒了，亦或者，他和神女都需要好生思量一番，是他唐突了。
“是朕唐突了。”谢明朔将这件事轻轻揭过，自然也不会有旁人再擅自提起了。
姜芜适时的起身告辞，青鸟盘旋而来。
“吾今夜很高兴。”
星辰之下，站在青鸟之上的神祇含笑开了口，然后伴随着星光乘风而去，夜幕都被祂点亮，若是有缘人得见，或许会见到难得一见的天象，天上多出了一轮明月。
“本就是朕唐突了，竟还要神女有心安慰。”谢明朔坐在上首，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但神色却并不显得焦虑，“既然神女己经离去。”
臣子们还想着晚宴结束，谁知陛下这个时候竟兴致盎然的来了一句，“既然如此，就商量一下这盐政该如何改变吧。”
前朝昏聩，哪怕谢明朔登基之后手段强硬，可世家联手，哪怕是皇帝，也只是能从其中分一杯羹来，但有了这个就不一样了，精盐啊，没有人能拒绝。
无论是世家，还是百姓。
谢明朔己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反击了，还是谢昭站了出来，“此事的确是好事，但父皇现在想这些倒是为时过早了，父皇，总要先制出盐才好。”
谢明朔也反应过来，他现在的确是太过着急了一些，不过，神女当真是送了他一份大礼，他这个受到各方桎梏的皇帝，总算是有了一份拿得出手的筹码。
至于国师，谢明朔知道自己是真心的，一个真正的神祇来当大宣的国师，对他这个皇帝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才是。
但今日神女所说，谢明朔的眼底沉了些疑惑的郁色，他隐约明白，却又觉得，或许是神女的一次试探呢？万一是神女觉得他心不诚呢？
或许他该去和神女单独谈谈，今日，神女许是不愿当众驳了他的面子。
谢明朔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手中紧紧握着那本书，还有眼前的精盐，可这样的好处，来个一两次，没有皇帝不会心动啊。
姜芜回到她的房子，将自己扔在柔软的床垫之上，然后长出一口气。
“宿主，你不答应吗？”
“答应什么？给大宣当国师？”
“听上去，好像对那些人很重要啊。”
“恩，对那些人很重要，但对神女不重要，统子，这段时间，我们都见识过吧，你让我去和他们玩政治？怕我的谎言被拆穿的不够快？”
姜芜摆摆手，“而且一旦应允，那就是责任。”
“统子，我不是真的神女，予取予求也不是我的风格，只会让人生出更多的贪婪来。”姜芜想过这件事，“以人的本性来说，一个喜怒无常，但对皇帝亦或者皇帝身边的某些人抱有好感的神女，可能更让人信服，也更能让他们固守底线。”
姜芜是见过那个叫做浮笙的男人之后做出这个决定的，攻略目标是人，人总会千奇百怪，甚至在某些时候出其不意，她得做多手准备，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PUA计划，说不定更符合这些政治天才，甚至怪物。
“统子，我可是时刻谨记，我，只是攻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