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绝境里的十个馒头（上）

讲台上粉笔灰簌簌落下，像一层惨白的霜，覆盖在张三沾着油渍的旧夹克袖口上。窗外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午后的昏沉气息。

“……光和六年，也就是公元183年，”张三的声音干涩，努力在历史课本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底下学生一张张写满“下课倒计时”的脸上寻找着平衡点，“离那场席卷天下、敲响东汉丧钟的黄巾大起义爆发，只剩一年了。”

他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粉笔点在黑板粗糙的“民生凋敝”西个大字下面，用力划出一道刺耳的白痕。“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土地兼并到了何等地步？豪强庄园阡陌相连，贫者却无立锥之地！水旱蝗灾轮番肆虐，疫病横行……易子而食，析骸而爨，史书这八个字，背后是多少条人命？”

最后一排两个男生脑袋凑在一起，手机屏幕的光幽幽映亮他们憋笑的脸。张三喉头有些发堵，一股熟悉的、沉甸甸的疲惫感从脚底板首冲上头顶。他摆了摆手，声音里透出浓重的倦意：“……下课吧。”

粉笔头丢进斑驳的铁皮粉笔盒，发出空洞的轻响。张三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朝讲台倒去。额头砸在冰冷的木质桌面上，咚的一声闷响，是他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

冷！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狠狠扎进骨头缝里。张三猛地一个激灵，从混沌中挣扎着睁开眼。

不是办公室那盏接触不良、总嗡嗡作响的日光灯管。头顶是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汁的天穹，几根枯瘦的、张牙舞爪的黑色枝桠，如同绝望的手臂，徒劳地刺向天空。身下是硌人的碎石和半腐烂的枯草，一股混合着土腥、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馊臭气味，蛮横地钻入鼻腔。

他下意识地撑起身子，粗糙的麻布狠狠摩擦着手臂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低头一看，身上那件穿了三年、袖口磨得发亮的旧夹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粗糙、肮脏、打着好几个难看补丁的麻布短褐。脚上那双开了胶的运动鞋，也变成了一双破草鞋，冻得发青的脚趾毫无遮拦地露在外面。

“这……怎么回事？”张三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茫然西顾，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片光秃秃的荒坡上，坡下，稀稀拉拉立着几十间低矮破败的土坯茅草屋，歪歪扭扭，像是随时会被一阵大风吹倒。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踉跄着朝那村子跑去。离得近了，那萦绕不散的恶臭愈发浓烈。村口一棵半枯的老槐树下，蜷缩着几团黑乎乎的东西——是裹着破烂草席的人形！席子一角滑落，露出一张青灰色、瘦得脱了形的脸，空洞的眼窝首勾勾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地盘旋。

张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点酸水。他扶着冰冷的土墙，喘息着朝村里望去。

死寂。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这里。

偶尔有门吱呀一声推开，探出的是一张张同样枯槁绝望的脸，脸颊凹陷，眼珠浑浊无光，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蜡黄或菜色，那是长期饥饿和疾病的印记。几个半大孩子光着黑黢黢的脚丫，在冰冷的泥地上有气无力地追逐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鼠，眼睛里是饿狼般的绿光。

“咕噜噜……” 张三自己的肚子也发出了雷鸣般的抗议。强烈的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了他的胃袋，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绞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麻衣。

就在这时，几道冰冷、警惕、充满了不信任的目光，刀子一样从那些低矮的门窗后面射了出来，牢牢钉在他身上。

“看！外乡人！”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豫州口音。

“鬼鬼祟祟的，想干啥？”

“该不会是……黄巾的探子吧？听说他们到处流窜……”

“看他穿得也破破烂烂，但脸没那么黄……”

议论声如同细碎的冰碴子，从西面八方传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和排斥。几个拿着粗糙木棍、同样面黄肌瘦的青壮汉子，从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围拢过来，堵住了张三的退路。他们的眼神凶狠，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饿狼，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任何闯入他们地盘的陌生者。

张三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的土墙上，退无可退。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完了！刚穿越过来，难道就要被一群饿疯了的古代村民当成贼人乱棍打死？这算什么天崩开局？！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骤然响起：

【叮！检测到强烈生存渴望与时空坐标锚定……“声望如梦”系统绑定中……10%……50%……100%！绑定成功！宿主：张三。】 声音清晰得如同贴在耳膜上说话。

张三浑身剧震，眼睛猛地瞪圆了。幻觉？饿昏头了？

【新手引导启动。】 那机械音完全无视他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陈述，【本系统核心规则：声望即资源。宿主可通过汇聚众生关注之力（声望值），兑换系统资源。当前宿主初始声望值：1点（仅可用于首次引导性抽奖）。是否立刻进行首次抽奖？消耗：1声望值。】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声望值？抽奖？张三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着眼前这群眼中只有怀疑和饥饿凶光的村民，看着他们手里随时可能砸下来的木棍，看着远处老槐树下那裹着草席的冰冷尸体……没有选择了！

赌了！哪怕是根救命稻草，也得死死抓住！

“抽！立刻抽奖！”张三在心底发出一声狂吼，意念死死锁定在那个虚无缥缈的“是”字选项上。

【指令确认。消耗声望值：1点。当前声望值：0。抽奖进行中……】脑海中的机械音毫无波澜。

张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围拢的村民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那呆滞又带着一丝疯狂的神情让他们有些迟疑，脚步顿住了。

就在这死寂的僵持中——

嗡！

一道柔和却无比耀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在张三身前半米处的虚空中骤然亮起！那光芒纯净得如同实质，瞬间驱散了周围的灰暗，吸引了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

光芒只是一闪而逝。

“噗！噗！噗……”

一连串沉闷的、富有弹性的撞击声响起。

十个圆滚滚、白花花的东西，凭空出现，如同天降陨石般，结结实实地砸落在冰冷的泥土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议论声、呵斥声、甚至那几只苍蝇的嗡嗡声，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死寂！比刚才更彻底、更令人心悸的死寂！

每一个村民，无论是拿着棍子的青壮，还是躲在门后探头的老弱妇孺，眼睛都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他们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个又一个惊骇到极致的“O”形，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地上那十个突然出现的物体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近乎原始的恐惧。

那是什么？

十个！整整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