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在程郁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她握着奖杯的指节泛出青白。台下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像无数把雪亮的手术刀，正将她一寸寸解剖在公众面前。
"接下来要颁发的年度最具商业价值艺人——"主持人拖长的尾音突然被尖锐的电流声切断。大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监控画面，七年前的产科病房里，十九岁的她蜷缩在病床上，怀中抱着皱巴巴的婴儿。
"程小姐，"阴影里走出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沙哑的声线带着诡异的快意，"您当年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肄业的真相，还有这个孩子，不打算给粉丝们一个交代吗？"
程郁感觉后颈沁出冷汗，镶满碎钻的礼服突然变得千斤重。三小时前品牌方才送来价值三百万的高定，此刻却像件不合时宜的戏服。观众席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呼，她听见有记者撞翻座椅冲向后台。
"程小姐的六个顶奢代言合计违约金三亿。"温凉的男声突然切入混乱，程郁转头看见陆砚之从贵宾席起身。男人剪裁精良的西装泛着深海般的暗纹，修长手指漫不经心把玩着铂金打火机，"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她在眩晕中嗅到雪松混着薄荷的冷香。陆砚之的拇指擦过她耳垂，温热的呼吸拂过发间："跟我结婚，陆氏集团法务部能保住你所有代言。"他指尖夹着的婚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当然，是契约婚姻。"
电梯数字跳到28层时，程郁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陆砚之的私人公寓充斥着禁欲系的灰黑色调，智能管家发出机械的欢迎声。她刚要开口，整栋大楼突然陷入黑暗。
"别动！"陆砚之的声音陡然变调。程郁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里看见他死死攥着沙发扶手，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锋利的下颌线滚落。这个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像是被困在琥珀里的困兽。
程郁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他颤抖的手背。掌心相触的瞬间，陆砚之急促的呼吸突然平缓下来。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你怎么会......"
落地窗外透进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绞成暧昧的形状。程郁突然想起颁奖礼后台，陆砚之俯身替她整理裙摆时，后颈那道狰狞的疤痕。像蛰伏在西装下的秘密，此刻终于露出冰山一角。
程郁的指尖陷进真皮沙发，腕骨被陆砚之攥得生疼。应急灯在地面投下摇晃的光斑，她看见男人瞳孔里浮动的暗涌，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陆总怕黑？"她故意用奖杯划开凝滞的空气，冰凉的金属贴上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那些年在酒局上学来的虚张声势，此刻化作抵住咽喉的刀刃。
陆砚之突然低笑，喉结擦过奖杯边缘："程小姐的演技比通稿写得更好。"他松开桎梏，指腹她腕间红痕，"毕竟能在产房演足三天宫缩痛的人，装个贤妻应该不难。"
程郁呼吸一滞。七年前她跪在私立医院VIP病房的地毯上，指甲抠进波斯花纹里。经纪人沈清把新生儿出生证明拍在她脸上："要么演场难产大戏，要么等着被退学通知砸醒。"消毒水味道突然漫上喉头，她猛地推开陆砚之。
"调查得很彻底啊。"她退到落地窗边，霓虹在身后织成光网，"所以陆总要的不仅是挡箭牌？"玻璃映出男人整理袖扣的动作，矜贵得仿佛刚才的失态都是幻觉。
陆砚之打开保险柜，取出一沓文件："星耀传媒正在收购我的影视城。"合同扉页盖着猩红的绝密章，"而你的经纪人沈清，上周刚成为星耀第二大股东。"
程郁耳边炸开尖锐的蜂鸣。三天前沈清还握着她的手说"我们郁郁值得更好的团队"，转眼就在股权转让书上签了字。她突然想起那些深夜送来的助眠药，想起总在试镜前出故障的礼服拉链，想起每次绯闻爆发时沈清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需要你当饵。"陆砚之将婚戒推入她无名指，"明晚慈善晚宴，沈清会带你去见星耀的赵董。"戒圈突然收紧，齿轮咬合的细微震动让她汗毛倒竖，"听说赵董最喜欢在酒里加曼陀罗花粉。"
香槟塔在吊灯下折射出迷离光晕，程郁的鱼尾裙摆扫过满地狼藉。赵董肥厚的手掌贴在她后腰，雪茄味混着酒气喷在耳后："程小姐的腰比荧幕上还细。"
沈清正在宴会厅另一端举杯，红色指甲油像凝固的血。程郁数着腕表心跳监测仪的波动，在赵董递来特调酒时突然踉跄，水晶杯在地上炸开锋利的银河。
"赵董见谅。"陆砚之揽住她腰肢的力道恰到好处，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灼烧皮肤，"内人怀孕后总是手抖。"
满场哗然中，程郁瞥见沈清捏碎的高脚杯。玻璃碴刺进掌心，鲜血顺着桌布蜿蜒成河，经纪人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盯着她小腹。
深夜的急诊室走廊，陆砚之把沾血的手帕扔进垃圾桶："沈清在产科有熟人。"消毒水味道刺得程郁眼眶发酸，"明天你的孕检报告就会出现在各大头条。"
"陆总真是物尽其用。"她扯掉输液针头，血珠溅在男人定制西装上，"先拿我当诱饵，再当生育机器？"腕间监测仪发出刺耳警报，陆砚之突然俯身压住她挣扎的手腕。
"七年前圣彼得堡音乐学院那场火，"他呼吸扫过她颤动的睫毛，"救出十五个留学生的匿名捐款人，是你父亲吧？"程郁瞳孔骤缩，监测仪曲线乱成荆棘，"而纵火犯的女儿此刻正攥着你的卖身契。"
走廊灯光突然熄灭，陆砚之的喘息变得粗重。程郁在黑暗中摸到他后背冷汗浸透的衬衫，突然咬住他滚动的喉结："这么怕黑的人，当年是怎么从火场爬出来的？"
陆砚之的书房藏着秘密。程郁用婚戒划开指纹锁时想，这大概是她演过最贵的戏。加密文件在投影仪下显形，二十年前的火灾报道里，遇难者名单第三个名字让她血液凝固——林南星，陆砚之的钢琴老师，眼角也有粒朱砂痣。
保险柜最底层躺着烧焦的琴谱，稚嫩的笔迹写着"致南星姐姐"。程郁突然想起颁奖礼后台，陆砚之抚过她眼尾时骤然收缩的瞳孔。原来这场婚姻从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精心策划的替身游戏。
手机在此时震动，陌生号码传来产房监控视频。七年前的画面里，沈清抱着新生儿对医生说："登记母亲姓名写林南星。"程郁踉跄着撞翻青瓷花瓶，碎瓷片割破脚踝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
"惊喜吗？"沈清举着手机走进来，镜头对准她惨白的脸，"当红顶流冒用死人身份生子，你说陆总看到这个会多恶心？"高跟鞋碾过琴谱残页，"当年要不是林家大火，你以为自己能顶替南星拿到音乐学院名额？"
程郁抓起镇纸砸向投影仪，火花迸溅的瞬间，陆砚之的身影出现在---
浓烟呛进肺叶的刹那，程郁看清了陆砚之眼底的惊痛。沈清抓着她往天台边缘拖拽时，二十八层高空的风灌满裙摆，烧焦的琴谱残页在空中纷飞如蝶。
"你父亲篡改火灾伤亡名单时，没想过会报应在女儿身上吧？"沈清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手机首播界面疯狂跳动的弹幕映亮她扭曲的面容，"林南星本该死在火场，是你顶替了她的留学名额！"
程郁的脚踝在栏杆上磨出血痕，忽然低笑出声："所以你给赵董下药，就为让我怀上林南星未婚夫的孩子？"她故意扬起手腕，婚戒在镜头前折射冷光，"真可惜，陆太太的子宫装的可不是你的剧本。"
沈清瞳孔骤缩的瞬间，程郁猛地后仰。失重感席卷全身时，陆砚之染血的手掌破开浓雾，金属袖扣精准击中沈清腕骨。首播手机坠落的轨迹里，程郁看见自己七年前签字的捐献协议——那场火灾的匿名捐款人，分明是林南星。
急救室的红灯亮起时，陆砚之的西装还滴着冰碴。三小时前他砸开冰湖救出沈清，此刻却将证据链摔在星耀董事面前："贵司操纵股价的赃款，是通过沈清海外账户洗白的吧？"
程郁裹着毛毯走进会议室，湿发还结着霜。她当众解开纱布，露出沈清用玻璃片划的伤口："这道疤与林南星当年的一模一样。"大屏幕同步播放沈清在火场偷换氧气瓶的监控，"你恨的从来不是顶替，而是南星姐把保送名额让给了我。"
警察破门而入时，赵董瘫在真皮座椅上。程郁举起陆砚之的婚戒对准镜头："契约婚姻是假的，但..."她突然拽过男人领带吻住薄唇，"这个心跳是真的。"陆砚之颈侧监测仪数值冲破警戒线，全网首播的镜头在尖叫声中黑屏。
周年颁奖礼的灯光依旧刺眼，程郁握着奖杯走向贵宾席。陆砚之无名指上的戒圈缠着绷带——那晚他徒手掰开变形的车门，护住了沈清要销毁的硬盘。
"这次要说哪个版本的获奖感言？"他替她扶正钻石王冠，指尖拂过那道伪造的疤痕。大屏幕突然切换成儿科病房，五岁男孩冲着镜头举蜡笔画："妈妈的新王冠真好看！"
程郁在惊呼声中轻笑："介绍下，这是我的医疗奇迹。"她迎着陆砚之震惊的目光，将七年前的新生儿死亡证明投映在天幕，"产科火灾是真的，难产大戏也是真的。"
雪松香气突然逼近，陆砚之当众咬开她后颈绷带，露出真正的朱砂痣："陆太太的谎言，要用余生慢慢审。"热搜爆掉的瞬间，他摸出皱巴巴的契约书塞进她掌心——最后一页添了行钢笔字：违约金为一生心动。浓烟里。沈清突然尖叫着捂住眼睛，程郁这才看清她掌心的曼陀罗花粉——原来那晚赵董的酒，本该入自己的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