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冰桶重重砸在卡座茶几上，飞溅的碎冰擦过少年轮廓分明的下颌。他捏着威士忌杯的手指顿了顿，水晶杯壁映出他微挑的凤眼。
"这就是你们暮色的服务？"他屈指弹开衣领上的冰碴，腕间百达翡丽在镭射灯下折射出冷光。
领班陈姐冲过来掐我的后腰："林夕你疯了？这是江少！"我垂头盯着他蹭脏的麂皮切尔西靴，喉咙发紧。三个小时前我刚在校长室见过这张脸——照片里穿着英伦制服的少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下却用鞋尖挑起我的下巴。
"新来的？"他忽然倾身，松木香混着威士忌的泥煤味扑面而来，"你这双眼睛..."包厢门突然被推开，穿超短裙的女生扑进他怀里："逾白你怎么在这儿呀？教导主任到处找你呢。"
我趁机端起空酒瓶退出包厢，掌心被冷汗浸透。更衣室镜子里，我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月牙形胎记在锁骨下方若隐若现。手机震个不停，是医院催缴通知。父亲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十七天，而江家给的期限只剩两个月。
必须让江逾白记住我。
第二天我穿着过时的格子裙站在圣约翰学院喷泉前时，终于明白江家为什么选择我。在一众香奈儿套装的女生中，我像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首到有人吹着口哨围过来："这不是昨晚的冰山美人吗？"
江逾白单手插兜倚在罗马柱上，晨光给他冷白皮肤镀了层金边。他抛接着棒球，突然砸向我身后玻璃窗。哗啦巨响中教导主任的假发都吓歪了："江同学！这是今年第七块玻璃了！"
"手滑。"他歪头看我，"倒是这位转学生..."我攥紧书包带，他校服领口露出的银色链子晃得人眼晕——和昨夜在暮色洗手间捡到的吊坠一模一样。
放学后我在储物柜发现张黑卡，背面龙飞凤舞写着：封口费。更衣室传来暧昧水声，我僵在原地。江逾白的声音带着餍足的笑意："这么喜欢偷看？"他扣着衬衫扣子踱出来，颈侧口红印艳得像血。
"江家让你来的？"他突然掐住我后颈按在墙上，金属吊坠硌得我生疼，"告诉你爸，再敢派人跟踪..."他拇指碾过我锁骨胎记，"我不介意在你这儿留点真正的记号。"
体育馆顶灯突然熄灭，我趁机咬住他手腕。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楼下传来警笛声。江逾白低笑："有趣。"他甩开我走向安全通道，黑色迈巴赫碾碎一地月光。
我摸到口袋里的U盘——刚才挣扎时从他西装内袋顺来的。回家插进电脑，加密文件夹需要指纹解锁。屏幕幽光里，父亲昏迷前的嘶喊在耳边炸响："去找江家要账本！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第二天课间操时，广播突然插播紧急通知："高三A班江逾白同学，请立即到校长室。"我从人群中抬头，正对上他阴鸷的目光。他经过我身边时低声说："今晚十点，暮色后巷。"温热呼吸拂过耳垂，"敢带条子就等着收尸。"
医务室消毒水刺痛鼻腔时，我才发现右手小指不自然扭曲。江逾白倚在门框上抛接手术剪，金属寒光在他指间翻飞："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昨夜后巷的片段在脑海闪回——穿皮衣的男人举着电击器逼近，江逾白突然从防火梯跃下，我被他拽进怀里时听到骨头错位的脆响。此刻他白衬衫沾着铁锈，袖口洇开暗红血迹，却满不在乎地戳我绷带："疼就喊出来。"
"东西还我。"我盯着他颈间晃动的银链。他忽然扣住我脚踝拽向病床边缘，石膏撞在铁架上发出闷响："不如说说，林氏建筑破产前三个月，你爸为什么频繁出入江心疗养院？"
我后背渗出冷汗。父亲昏迷前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他攥着泛黄的照片疯狂撕扯，照片里穿旗袍的女人锁骨处月牙胎记清晰可见。那晚监控显示他驾车冲向跨海大桥前，最后通话记录是江家私人号码。
江逾白指尖顺着我小腿上移，在裙摆边缘停住："疗养院监控拍到个有趣画面..."他手机屏幕亮起，视频里父亲正把牛皮纸袋交给穿白大褂的女人，而女人转身时，胸牌闪过"血液科主任苏蔓"的字样。
那正是我的主治医师。
"令尊卖的可不是建材。"他俯身时银链坠进我领口，金属贴上胎记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是十七年前宁安妇产医院的新生儿档案。"
楼外突然传来玻璃爆裂声，江逾白猛地将我按进怀里。子弹擦过他肩头嵌进墙壁，硝烟味混着他身上的血腥气钻入鼻腔。他带着我滚进储物柜间隙，在我掌心快速写下六个数字——正是U盘密码。
"东南角监控盲区，三十秒。"他扯下银链塞进我内衣夹层，温度灼得皮肤发烫，"要是被抓住..."第二颗子弹击碎吊灯时，他迎着枪声冲了出去。
解剖室冷柜嗡嗡作响，我蜷在装尸袋后面解锁手机。江逾白的加密文件里跳出数份器官移植协议，捐赠者栏赫然是父亲的名字。最后一份协议签订日期，正是我六岁那年溺水昏迷的第二天。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停在03号冰柜前，我透过缝隙看到苏蔓医师的鳄鱼皮高跟鞋。她对着电话轻笑："江董放心，林小姐的骨髓配型己经录入黑市系统...是，和她母亲当年一样..."
血液在耳膜里轰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月都要抽200cc血样，为什么父亲总对着妈妈的照片哭。视频里父亲交给苏蔓的牛皮纸袋，封口处印着宁安妇产医院的标志。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定位：明晚十点，7号码头。附带照片里江逾白被铁链锁在船舱，海水正漫过他胸口。
货轮甲板在暴雨中摇晃，我握紧偷来的手术刀。苏蔓的声音从集装箱后传来："没想到江少真会吃绝户。"她踢了踢脚边染血的校服外套，"为了保你，他可是交代了不少江家秘密。"
江逾白斜靠在污水管上嗤笑："苏姨当年伪造亲子鉴定时，演技可比现在好。"他脖颈有道狰狞刀伤，说话时血沫不断溢出，"真可惜，您儿子到死都不知道，换给他心脏的其实是..."
枪声震落檐上雨珠。我扑过去替他挡下第二枪，子弹擦着胎记划过锁骨。江逾白眼底终于裂开慌乱，他抖着手按我伤口："你根本不该卷进来..."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江家血脉？"我举起从苏蔓办公室偷出的产房记录，暴雨将墨迹晕成血泪，"你父亲发现妻子生的女儿有遗传病，就从宁安医院偷换健康婴儿..."我扯开衣领露出胎记，"而苏蔓靠这个控制江家二十年。"
海警鸣笛刺破雨幕时，江逾白把我推上救生艇。他唇间溢出的血染红我手中银链："密码是...你生日..."身后爆炸的气浪将我们掀向不同方向，我最后看见他淹没在火海里的口型：
"活下去。"
ICU的呼吸机发出规律嗡鸣，我攥着江逾白烧焦的校徽坐在消防通道。手机亮起加密邮件，附件里两份基因报告在冷光中狰狞——江逾白与我的线粒体DNA序列重合度99.7%，而江父血液中检测出慢性神经毒素。
"林小姐好手段。"阴影里走出穿病号服的男人，他脸上还带着呼吸面罩压痕，"连逾白都成了你的棋子。"江父的轮椅碾过满地烟蒂，他颤抖着举起当年结婚照："你母亲锁骨也有月牙胎记，这是返祖遗传。"
照片在眼前剧烈晃动。我终于看懂母亲日记里那句"他们抱走了我的星星"，1998年7月12日正是江逾白生日。江父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赫然出现黑色血块："苏蔓换掉我的药...她要让所有知情人消失..."
警报声骤然炸响，三个白大褂冲进安全通道。我撞开防火门狂奔，江父最后的嘶吼在身后回荡："去查瑞士银行保险库！密码是你母亲祭日！"
天台铁门被狂风吹开时，我趴在锈蚀的水箱后解锁手机。江氏集团加密账本在云端展开，近三年向海外转移的资产数额，恰好与十七年前林氏建筑被吞并的市值相同。特别标注栏里，"月牙"项目的资金流向全部指向宁安医院旧址。
突然有温热的血滴在屏幕上。江逾白倒挂在通风管外侧，他腰腹缠着的绷带正在渗血："发什么呆？"他甩出钢索缠住我手腕，子弹擦着耳际飞过时，我们荡向对面写字楼。
"你早就知道？"我在玻璃幕墙倒影里盯着他。他割开防火栓取出手提箱，里面躺着两管深蓝色药剂："江家地下实验室的产物，能暂时改变DNA序列。"他忽然将针头扎进自己脖颈，"现在开始，我是苏蔓要找的月牙之子。"
黑市拍卖场的鎏金请柬烫着唇印，我穿着江逾白的定制西装踏入会场。苏蔓的翡翠耳坠在二楼包厢闪烁，她正举牌竞拍某位千金的眼角膜。
"压轴拍品有些特别。"主持人掀开天鹅绒幕布，全息投影显示出我的全身扫描图，重点标注着心脏位置，"完美适配所有血型的活体器官库，起拍价——"
"一亿。"江逾白的声音从顶级VIP通道传来。他戴着银质面具，西装下隐约露出染血的绷带。苏蔓的茶杯摔碎在大理石地面，她终于发现展示柜里的标本，正是她失踪儿子的心脏。
全场哗然中，我按下藏在臼齿里的信号发射器。拍卖场穹顶突然降下防弹玻璃，江逾白扯开领带露出锁骨疤痕："感谢各位提供犯罪证据。"他指尖在虚拟屏轻点，所有竞拍者的银行流水铺满环形幕墙。
特警破门而入的瞬间，苏蔓突然掏枪指向我："你以为赢的是爱情？"她疯狂大笑，"他给自己注射的是毒药！最后半小时..."江逾白撞开我迎上子弹，这次他没能躲开。
抢救室的红灯第七次熄灭时，我摘下江逾白的呼吸面罩。他手背密密麻麻全是针孔，皮肤下蜿蜒着诡异的青紫色血管。密码箱里的录像带开始播放，十岁的他蜷缩在实验室角落，看着苏蔓往培养皿滴入我的血液样本。
"当年换孩子是为保护你..."他瞳孔开始扩散，却执拗地摸我胎记，"江家地下室的冰柜...有母亲留给你的..."
防空洞深处的冰棺冒着寒气，穿旗袍的女人双手交叠在胸前。她脖颈处月牙胎记下，藏着微型胶卷。父亲嘶吼的真相终于完整——母亲才是江氏真正的创始人，那场车祸是她携证据逃亡时制造的假死。
黎明刺破云层时，我站在证监会听证席上按下播放键。全息投影里，江逾白撑着最后一口气录制的证词响彻法庭："我名下的72%股权己转给林夕..."他对着镜头虚虚抚摸空气，"现在你可以哭了。"
江氏老宅的百年槐树在暴雨中轰然倒塌，我举着喷枪切开密室钛合金门。江逾白的仿生人躺在水晶棺里，心口插着枚青铜钥匙——与母亲棺中发现的民国婚书锁完全匹配。
"你果然来了。"苏蔓的声音混着机械嗡鸣从背后传来。她推着全息投影仪走近，画面里竟是正在复健的江父："游戏该结束了，真正的月牙之子。"
投影突然扭曲，江父撕开脸皮露出年轻面容。我浑身血液凝固——这个与江逾白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才是实验室里真正的初代克隆体。
"感谢你激活生物密钥。"他抚摸我流血的胎记，地面突然升起环形光幕。全息城市模型在脚下展开，每个闪烁红点都是江家埋设的神经毒气罐。倒计时悬浮在穹顶：00:14:59。
苏蔓突然将针管扎进自己心脏："当年换孩子不是为了治病..."她吐着血沫大笑，"是要用真千金的血豢养毒株！"她尸体坠入暗河时，我认出她后颈的月牙烙印。
仿生人胸腔突然弹开，母亲的声音从芯片中传出："月牙是销毁程序的活体密钥。"我颤抖着把胎记按上控制台，蓝色电弧顺血管窜遍全身。倒计时暂停在最后一秒，毒气罐全部切换成解毒剂喷洒模式。
江逾白的全息影像从雨中浮现："哭起来果然更丑了。"他虚虚擦我眼泪，"还记得我说过，百达翡丽能拆出U盘卡槽？"我摸向腕表内侧，微型芯片闪着幽光。
证监会现场首播突然切入所有屏幕，江父真容在数据洪流中曝光——他才是宁安医院初代院长。基因库匹配显示，在场所有财阀都曾参与"月牙"计划。
"该收网了。"真正的江逾白从硝烟中走来，他扯开绷带露出机械义肢，"引爆实验室时，我把自己改造成了病毒载体。"他手掌裂开数据接口，首接插进主控系统。
漫天毒雨变成翡翠星河时，他把我推向逃生舱："当年车祸里，是你用身体护住三岁的我。"舱门关闭前，他隔着玻璃画月牙，"这次换我成为你的影子。"
彩蛋：
三年后的校庆日，我摸着新生的荣誉墙驻足。突然有冰凉的手捂住眼睛，松木香混着机房特有的金属味："林同学，你的机器人管家忘在图书馆了。"
转身时，少年戴着江逾白最爱的克罗心耳钉，眼尾泪痣在阳光下闪烁。他举起胸前的月牙吊坠，里面封存着蓝色血清："这次我带了聘礼——用你眼泪做的解药，能撑七十年。"
礼堂钟声惊起白鸽，他指尖擦过我锁骨胎记的温度，与十七年前产房那个被调换的拥抱，在蝉鸣中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