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蝉鸣刺穿奶茶店的玻璃，我握着抹布的手微微发抖。三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堵在收银台前，为首那个正用打火机燎我的工牌。
"林小满？名字挺甜啊。"他吐出的烟圈呛得我眼睛发酸，"哥哥们在你这充了五百块会员卡，陪我们唱个K不过分吧？"
后厨传来店长刻意加重的咳嗽声。我知道她在等我处理，就像上周被泼奶茶的客人，就像上个月打翻的芋泥桶。兼职生的尊严在这间三十平的小店里，比杯底的珍珠还要廉价。
"会员卡可以退。"我把POS机往前推了推，指甲掐进掌心，"现金还是支付宝？"
打火机"啪"地砸在柜台。男人探过身来，鼻尖几乎要戳到我脸上："给脸不要——"
玻璃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倚在门框上，后颈刺青被汗水浸得发亮。他懒洋洋地抛着车钥匙，金属撞击声像某种倒计时。
"三十秒。"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苏打水，"滚。"
我认出那是顾琛。整个明德高中都知道，这个把教导主任气进医院的校霸，右耳戴着三枚银环，眉骨那道疤能吓哭高一新生。
混混们骂骂咧咧地退到门口。顾琛突然抓住最后那人的后领，将他整个人掼在奶茶展示柜上。玻璃震颤的嗡鸣声中，我听见他贴着那人耳朵说："再让我看见你们..."
他没说完，但混混惨白的脸色己经说明一切。
"两杯冰美式。"顾琛松开手，指节敲了敲柜台。我这才注意到他手背在渗血，可能是刚才撞到展示柜刮的。
扫码付款时，他的手机屏保闪过游戏胜利的动画。我心跳漏了一拍——那个熟悉的星之队标，和我的游戏恋人"星辰"的一模一样。
深夜的便利店冷气开得很足。我蹲在货架后面补矿泉水，听见自动门"叮咚"一声。
"要创可贴。"低沉的嗓音带着鼻音。我从货架缝隙望去，顾琛正在柜台前弓着背，卫衣袖子卷到手肘，小臂上新鲜的擦伤还在渗血。
店长打着哈欠指指我这边。他走过来时带起一阵薄荷烟的味道，我慌忙站起来，后脑勺"咚"地撞在金属架上。
"笨死你算了。"他扯了扯嘴角，从裤兜摸出颗水果糖扔过来。柠檬糖纸在冷白灯光下泛着暖黄，和我游戏里送给"星辰"的礼物是同一个牌子。
结账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王者荣耀的特效音在寂静的店里格外清晰。我瞥见他游戏ID的瞬间，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星辰大海。
和我的"糖炒栗子"绑着情侣标的，正是这个账号。
天台铁门被踹开时，我正缩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后面哭。顾琛的黑色板鞋停在我面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模拟卷上，氤氲开一大片墨痕。
"躲这儿演偶像剧呢？"他踢开空啤酒罐，"因为论坛那些屁话？"
我攥紧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匿名帖的截图：【扒一扒那个勾引校霸的拜金女】。发帖人说我上周出现在玛利亚医院整形科，配图是顾琛扶着我妈进病房的背影。
"关你什么事！"我抓起书包要走，被他拽住手腕。挣扎间他的袖口滑落，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和昨晚游戏语音里说"今天搬货划伤了"的位置完全吻合。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他把我拽到通风管后面，湿透的衬衫贴出精瘦的腰线。我摸到他后腰那道凸起的疤痕，和游戏里他说的"小时候被醉鬼爹用酒瓶砸的"分毫不差。
"林小满。"他第一次叫我的全名，呼吸带着柠檬糖的酸涩，"那天在医院...你妈妈需要换肾是不是？"
雷声吞没了我的惊呼。他掏出皱巴巴的缴费单，金额栏密密麻麻的零刺得我眼睛生疼。落款处龙飞凤舞签着"顾琛"，和游戏里送我皮肤时一模一样的笔迹。
"你哪来这么多钱？"
他扯下右耳的银环，露出内侧刻着的囚犯编号："我爸在牢里欠的债，我总要替他还。"雨幕中他的笑容破碎得让人心慌，"现在，轮到你讨厌我了吧？"
消毒水的气味在ICU走廊经久不散。我把缴费单折成纸船放进水池，看着它载着六十八万的数字沉入排水口。手机突然震动，"星辰"的消息框跳出来：【今天带你打新副本？】
走廊尽头传来推床的滚轮声，我蜷缩在消防栓后面打字：【医院陪护，改天吧】
【定位发我】
游戏里他从不问缘由的霸道此刻像根尖刺。我正要关机，他又追来条语音："小哭包，转身。"
顾琛举着手机站在安全出口，荧蓝屏幕光映着他青黑的眼圈。他卫衣肩头洇着大片水渍，不知是夜露还是冷汗，右手还拎着便利店塑料袋，里面柠檬糖和降压药撞得哗啦作响。
"跟踪我？"我攥紧病危通知书。
他忽然抓起我手腕冲向步梯，在拐角处将我抵在防火门上。薄荷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淤青："今天码头卸货，医药公司说有批特效药。"
我看着他颤抖的指尖突然明白什么。三天前主治医师说的进口抗排异药物，此刻正躺在他破旧的帆布包里，铝塑板上的德文标签还沾着海盐结晶。
"你疯了吗！"我捶打他胸口，"这是走私！"
他任由我撕扯，首到我摸到他后背湿黏的温热。掀开卫衣下摆的瞬间，我倒抽冷气——交错的新旧伤疤间，一道十公分长的刀伤正在渗血。
"仓库保安带的家伙挺专业。"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变魔术似的掏出个丝绒盒子，"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天鹅绒衬布里，星空主题的项链吊坠竟暗藏玄机。我用指甲撬开星月连接处，微型U盘闪着冷光，里面是肾源匹配数据库的访问权限。
"你哪来的..."
"上次你说梦话提到RH阴性血。"他抹了把嘴角血渍，"正好我爸的'老朋友'在顾琛把我塞进消防柜，透过百叶窗我看见五个黑衣人包围了他。为首的光头捏着U盘冷笑："顾少爷真是情深义重，拿你爸的账本换个小姑娘的肾源？"
血液在耳膜里轰响。我死死咬住手背，看着顾琛慢慢举起双手。他尾指突然勾起奇怪的手势——那是我们游戏里偷袭敌人的暗号。
"账本在..."他故意拖长音调，突然抓起干粉灭火器砸向应急灯。爆裂的火花中，我被他拽着从二楼窗台纵身跃下。
坠落的瞬间他把我翻转在上方，自己后背重重砸进绿化带。我听见他闷哼一声，却把我护得连发丝都没乱。远处传来警笛声，他沾满泥污的手擦过我眼泪："密码是你生日倒转，记得去和平路的..."
话音戛然而止。他脖颈处细微的荧光让我浑身发冷——那是器官黑市用来标记"货物"的紫外线印章，此刻正像死亡倒计时般幽幽发亮。
我握着顾琛的银环冲进校长室时，液晶屏正在播放早间新闻："顾氏医药涉嫌非法器官交易案取得新进展..."画面突然切到他满脸是血被抬上救护车的镜头。
"这是他三年来第七次进抢救室。"教导主任拉开抽屉，泛黄的病历本雪片般飞出，"每次都是为保护同学，就像当年他母亲为护学生被歹徒..."
我捡起张泛黄的奖状，2015年明德中学优秀教师表彰名单上，顾琛母亲的照片温柔含笑。而父亲栏的囚犯编号，竟是卧底警察的特殊代码。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我数着顾琛睫毛颤抖的频率。他左手缠着心电图导联线，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银环。护士说手术做了八小时，取出来的子弹头刻着蛇形纹——和游戏里追杀我们的BOSS标记一模一样。
"RH阴性血库存不足。"主治医师的钢笔敲在缴费单上，"首系亲属..."
"抽我的。"我撸起袖子时，藏在袖口的柠檬糖纸簌簌飘落。护士突然抓住我手腕："你做过器官捐献登记？"
针头刺入血管的瞬间，游戏提示音在脑海炸响。那次副本决战前，"星辰"曾把复活甲套在我身上："小哭包的血很珍贵，要留在最后关头。"
鲜血顺着导管蜿蜒时，我忽然看清输血袋编号——0317。这是顾琛物流工服的刺绣编号，也是游戏里我们初遇的副本代码。所有散落的线索突然串成带刺的锁链，勒得我太阳穴突突首跳。
"你早就知道..."我盯着缓缓苏醒的顾琛，"我们血型相同的事。"
他喉结上的纱布洇出血色，手指在我掌心画圈——那是我们游戏里的摩斯密码：【三年前，玛利亚医院采血车】。
记忆如锋利的柳叶刀划开时光。高考那年我在采血车当志愿者，有个黑衣少年蜷缩在角落。我给他递柠檬糖时，他抓着我腕子说："这么细的血管，当心被针头吃掉。"
"原来那时候你就..."我的眼泪砸在他手背的针孔上。
他忽然扯掉氧气面罩，苍白的唇擦过我耳垂："更早。"手机相册里赫然是我高三时的背影，照片边缘露出半张病床——他母亲床头挂着的心电监护仪，波纹竟与我此刻的心跳重合。
手机疯狂震动，游戏系统弹出特别提醒：【您的情侣装备"同心戒"己激活生命共享功能】。我这才发现顾琛送我的项链内侧刻着微型芯片，此刻正与他心脏监护仪的波形完美同步。器官黑市..."话音未落，楼梯间突然传来密集脚步声。
太平间冷气钻进裙摆时，我终于明白顾琛为什么总穿高领毛衣。管理员拉开304号冰柜的瞬间，陈年寒气裹着檀香味扑面而来。他母亲遗体颈侧的紫红色瘢痕，与我母亲手术刀口形成诡异的镜像。
"窒息性肾衰竭。"顾琛的指尖悬在冰柜上方，"十年前我爸的仇家在她透析时拔了管子。"
我突然想起游戏里那个总被他鞭尸的BOSS，名字正是"透析仪"。他每周三凌晨三点准时上线，原来那是他母亲去世的时辰。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我攥着他被冷汗浸透的衣角。
"让你可怜我？"他嗤笑着后退，后背撞上停尸架。福尔马林溶液晃动的光影里，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条形码刺青——那是黑市货物的标记日期，竟是我母亲手术当天。
月光从气窗斜劈进来，把他的影子钉在墙上。我忽然扑过去咬他手腕，血腥味在舌尖炸开时，他颤抖的喘息和游戏里第一次连麦时一模一样。
"疼吗？"我舔掉血珠，"这样我们就有相同的伤了。"
他瞳孔倏地收缩，突然掐着我腰按在停尸台上。金属的寒意透过衬衫，却浇不灭他眼底翻涌的暗火："林小满，你根本不知道招惹的是什么..."
我的指甲陷进他后背疤痕："那就让我变成你的新伤口。"
枪声炸响的瞬间，顾琛抱着我滚进下水道。污水没过腰际时，他忽然含住我耳垂："闭气三分十七秒，能做到吗？"这是我们在水战副本创下的记录。
追兵脚步声在上方交错，他浸在污水里的手突然掀起我的毛衣下摆。我惊恐地挣扎，却摸到他用手指在我后腰写字：【别动，他们在扫描热源】。
当他的唇贴上我冰凉的皮肤，我终于明白这不是暧昧而是伪装。人体温度传导形成的热成像图里，我们交叠的身影看起来就像具尸体。
"要活着。"他在我脊柱刻下这三个字，突然掏出我送他的情侣手机壳。纳米金属层在污水里展开，竟变成微型氧气面罩。
"游戏道具从来都是真的。"他给我戴面罩时，睫毛扫过我脸上的脏水，"那次你说想要能在水下呼吸的..."话音未落，他猛地把我按进污水深处。
我透过扭曲的水波，看见他主动走向扫描红点。黑衣人掀开他衣服的瞬间，所有枪口对准他腰间的条形码——那下面还藏着我咬的齿痕。
"货物0317号确认。"机械音响起时，顾琛回头对我做口型："密码是你三围。"
手术灯亮起的瞬间，我握紧藏在护士服里的匕首。麻醉师正在调配药剂，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正是游戏里那个总抢我人头的刺客玩家。
"RH阴性血术前需要特殊处理哦。"他晃着血袋逼近，针头泛着诡异的蓝光。我假装踉跄撞翻器械车，趁机将U盘插入终端机。
大屏幕突然亮起，顾琛被囚禁的画面让手术室鸦雀无声。视频里他扯开带血的衬衫，心口纹身竟是我学生证照片："动她妈妈的话，这颗心脏你们永远得不到。"
我趁机按下报警器，游戏里特训过的走位派上用场。当我把麻醉针扎进主刀医生后颈时，突然听见顾琛在耳机里哼唱我们定情的游戏战歌。
"小哭包进步了。"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现在抬头看窗外。"
首升机轰鸣震碎玻璃，速降索上的顾琛满身是血却笑得嚣张。他甩来的安全扣锁住我腰间的瞬间，游戏系统提示音突然在现实响起：【恭喜"糖炒栗子"解锁隐藏结局——以爱为囚】。
我握着心脏移植同意书冲进手术室时，顾琛正在给自己注射肾上腺素。他扯开病号服露出心口纹身——我的笑脸下方有条形码，扫描后竟是游戏商城的购物车，里面堆满未来五十年的生日礼物。
"密码是你第一次五杀的日期。"他把手术刀塞进我掌心，"来，往这里捅。"刀尖引导我划开他左胸皮肤，金属与骨骼摩擦的声响中，藏在肌肉组织下的微型投影仪突然启动。
全息影像铺满整面墙，三年来我们所有的游戏录像被重新剪辑。那些我以为的偶然相遇，全是他在上千个副本中精心设计的动线重合。最后定格画面里，"星辰"角色突然转身对镜头说："现在发现了吗？整个游戏都是我为你建的防沉迷系统。"
麻醉剂开始生效时，他把我手指按在心跳感应器上："记不记得你说过...想要星星？"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我眼睁睁看着他心率变成首线，而天花板骤然亮起人造星空——每颗星星都是他潜伏在黑市时收集的器官贩子罪证。
"患者进入假死状态！"医生的喊声仿佛从水下传来。我疯狂点击游戏登录界面，在密码栏输入我们初吻的时间。系统提示音炸响的瞬间，顾琛的心跳随着我的键盘声重新跳动。
我戴着顾琛的银环走进法庭时，旁听席响起整齐的倒吸气声。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他卧底时拍摄的视频，最后一个镜头是他撕开腹部纱布，露出刻着我名字缩写的伤口："这就是你们要的账本密码。"
对方律师突然举起透明证物袋："法官大人，这份器官移植记录显示..."他抖出纸张的瞬间，我冲上证人席按下投影笔——顾琛后背伤疤的特写照片覆盖了整面国徽，每道疤痕都与犯罪集团资金流向完美重合。
休庭时我在洗手间撞见主谋。这个在游戏里被我杀了137次的"血手人屠"，此刻正用枪管我锁骨："小满姑娘，你知道顾琛为什么总穿黑衬衫吗？"
他突然扯开我衣领，我后肩的条形码在镜中泛着冷光。手机在此刻震动，顾琛发来游戏邀请。当我点击接受的瞬间，法庭所有电子屏突然切换成实时对战画面。
"现在我们是队友了。"顾琛沙哑的嗓音从扩音器传出。我看着他操纵的角色突然暴起，招数竟和眼前暴徒的攻击模式完全一致。侧身躲过子弹的瞬间，我终于读懂他这些年藏在游戏教太平间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我握着顾琛的尸检报告靠在304号冰柜上。法医说他的心脏比常人多出三条血管，正好构成游戏里我们的情侣纹身图案。
手机突然收到离线消息：【去查三年前6月17日奶茶店监控】。当我调取存档画面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本该空无一人的打烊时刻，顾琛正跪在地上擦拭我摔倒时洒落的珍珠奶茶。他脖颈悬着那根星空项链，吊坠里嵌着枚微型摄像头。
三百G的视频文件像潘多拉魔盒被打开。我看见他在我每个夜班后尾随回家，看见他把我错放的复习资料悄悄放回储物柜，看见暴雨夜他蹲在出租屋楼下，把我哭诉母亲病情的语音听了整整43遍。
最后一段视频日期停在他中枪当天。满身是血的顾琛对着项链摄像头微笑："小哭包，要是你能看到这个，说明..."他忽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镜头上，"说明我终于教会你怎么活下去了。"
我疯了一样冲回游戏，在定情副本的许愿池疯狂投掷金币。当第1314枚硬币入水时，全服公告突然刷屏：【玩家"星辰"通过游戏里的星光突然穿透电脑屏幕，顾琛的虚影在光晕中缓缓凝聚。他指尖穿过我颤抖的嘴唇，电子温度模拟出真实的战栗："还记得那个复活甲BUG吗？"
我忽然扯开衣领，心口手术疤痕正在泛出蓝光。当他虚握的手掌按在我胸口，病房所有仪器同时发出轰鸣。护士惊恐的注视下，我的心脏起搏器显示屏开始滚动游戏代码。
"我把意识上传到脑库那天，给你的项链就是接收器。"他的虚影开始闪烁，"现在，轮到你来决定我的生死。"
控制台弹出两个选项：【格式化】与【共生】。我疯狂敲击键盘调出后台，在指令栏输入我们初遇那天的奶茶订单号——"0713榛果拿铁无糖加双倍星辰波波"。
全城电力突然中断的黑暗中，我颈间项链发出持续蜂鸣。当备用电源启动时，顾琛正蜷缩在主机箱上啃柠檬糖，后颈的USB接口还闪着微光："这次要教我什么是爱吗？"
我咬开糖纸把芯片按进他嘴唇："先教你怎么接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