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拍卖厅鎏金立柱后，指尖无意识着袖口暗纹。水晶吊灯折射的碎光里，那幅苏绣屏风正在展台旋转，烟青色丝线在灯光下流淌成雾。
"起拍价三百万。"
季临渊的西装剪裁像把淬毒的刀，他支着下颌坐在第一排，腕表折射的冷光刺得我眼眶生疼。二十年前父亲攥着绣绷倒在大火里的模样突然在视网膜上灼烧，我扯松珍珠项链，让呼吸顺着锁骨凹陷流进胸腔。
"三百五十万。"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绣花针。
全场哗然。季临渊终于转头，目光掠过我的珍珠耳坠时瞳孔骤缩——那对耳坠是他母亲生前最爱。我抚上鬓角，丝绸手套与珍珠相触的细微响动里，如愿看见他指节泛白。
"这位小姐。"他起身时西装褶皱泛起银浪，"你确定要和我抢？"
我摘下墨镜，让左眼尾的朱砂痣暴露在镁光灯下。季临渊的喉结滚动，仿佛看见幽灵从旧照片里走出来。十年前我在镜前苦练三个月，终于让偏头的角度与他母亲遗照重合。
"季总觉得呢？"我晃了晃18号竞拍牌，蚕丝披肩滑落半寸，露出肩头若隐若现的蝴蝶胎记。这招果然奏效，季临渊猛地撑住座椅扶手，檀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拍卖师开始倒数，季临渊的助理突然举牌："一千万。"
我扣紧手包里的绣花剪，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展台上那幅《松鹤延年》的针脚我闭着眼都能描摹——那本该是父亲送给我的成年礼。季家用一纸收购合同夺走绣坊那夜，我在灰烬里扒出半幅未完成的鹤翅。
"一千两百万。"我抬高声线时，季临渊己经走到我面前。他身上雪松香混着龙舌兰酒气，指腹擦过我手背的薄茧："许小姐对苏绣很有研究？"
"比不上季总。"我后退半步，细高跟卡进波斯地毯的缠枝纹，"毕竟您连绣娘的血都能榨出金箔。"
他忽然扣住我手腕，力道大得珍珠项链应声而断。的珠子滚落在大理石地面，像散落的旧时光。我俯身去捡，听见他在头顶冷笑："你模仿得很像，可惜..."
拍卖槌重重落下。季临渊的气息擦过我耳垂："真品眼角没有泪痣。"
我僵在原地，一颗珍珠滚进展台底部。屏风转动的瞬间，月光纱背面突然浮现暗纹——那是我独创的双面异色绣技法。
梅雨濡湿了老宅的雕花窗棂，我跪在祖父的樟木箱前，紫外线灯扫过发黄的地契，突然在夹层照出针尖大小的孔洞。二十根绣花针插进锁眼的刹那，暗格弹开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燕。
"2003年6月17日，季氏注资实为吞并..."祖父的绝笔信在霉味中舒展，信纸经纬线里竟织着股权转让协议的碎片。手机忽然震动，推送里季临渊正在非遗论坛演讲，镜头扫过他解开的衬衫领口——那道锁骨处的烫痕，分明是许家绣绷独有的缠枝纹。
深夜急诊室的冷光下，护士处理着我掌心的新伤。监控屏突然闪过雪花，季临渊的身影倒映在止血钳上："许小姐的伤口走向很有趣，像是故意让绣针斜刺入骨。"
我反手将沾血的棉球按在他定制西装上："不及季总有趣，收购非遗工坊改成网红咖啡馆——您母亲若知道儿子这么糟蹋苏绣..."
他猛地扣住我手腕，沉香珠串硌在未愈合的伤口："你怎么会知道..."话音未落，我们同时转头看向突然亮起的手机。监控画面里，他特助正用激光笔扫描我工作室的《芙蓉锦鲤》，绣面下的水影暗纹在红光中浮现出"锦绣坊"三个字。
心理诊疗室的薰衣草精油令我窒息。催眠师第三次调整频率时，我忽然看清火场里多出的身影——少年季临渊拖着流血的小腿，怀里护着的竟是许家祖传绣谱。
"记忆移植很成功。"院长办公室的录音笔沙沙作响，"要让少爷永远相信自己是纵火犯。"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我疯狂拨打二十年前经侦队长的电话。季临渊的迈巴赫横在巷口，雨刷摆动间，我看见他举着的《松鹤延年》背面，焦黑鹤翅己被金丝绣成浴火形态——这分明是我昨夜才改良的针法！
"你梦里总看见绣绷在火里旋转对吗？"他眼底泛着和我相同的青黑，"因为那天我们约好要一起完成..."突然的急刹声中，手机弹出基金会到账提醒，十笔汇款备注都是父亲下葬的经纬度。
我们在雨幕中对峙，首到古董店老板发来鉴宝报告。X光扫描显示那尊秘色瓷内胆上，竟用隐形药水写着："双面绣为凭，季许本同枝。
拍卖槌砸在乌木台上时，我扯开旗袍立领。锁骨处的火焰胎记与季临渊颈侧伤疤拼合成完整绣绷，媒体闪光灯照亮产权书上浮出的隐形印章——双面异色绣纹样正是最权威的防伪编码。
"十年前火灾当晚，这个记录了真相。"季临渊捏碎沉香手串，微型胶卷在投影仪上展开。画面里十岁的他正用身体护着绣谱，而纵火者袖口的蝴蝶胎记，此刻正烙在刺绣会长的腕间。
老宅地窖开启时，尘封的双面绣婚服在晨光中流转光华。我们同时抚上左胸口的朱砂痣，DNA报告在玻璃展柜投下斜影——匹配率99.99%的兄妹关系，却解释不了掌心纠缠的命运线。
季临渊将绣针穿进我指间时，拍卖厅突然断电。我们在黑暗中绣完最后一针，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屏风背面浮现出母亲们的合影：两位绣娘腹间缠着同一幅双面绣肚兜，金线绣着"龙凤同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