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红灯刺得苏晴眼睛发疼，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眼泪在喉间翻滚。她攥着那张己经皱巴巴的支票，墨迹在冷汗里晕开，霍沉舟龙飞凤舞的签名像道枷锁。
"苏小姐，令堂的心脏搭桥手术需要立即进行。"护士第三次催促，"您确定今天能缴费吗？"
玻璃幕墙映出她苍白的脸，深秋的梧桐叶扑簌簌砸在窗上。三天前母亲昏倒在甜品操作台前的画面又闪回眼前，烤箱里焦糖布丁的甜香与ICU的警报声重叠。手机在掌心震动，霍沉舟的短信准时跳出来："考虑好了就来顶层套房。"
电梯镜面里，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墨绿丝绒裙是大学时买的，此刻裹在身上紧绷得喘不过气。总统套房的檀香扑面而来时，她差点被自己的高跟鞋绊倒。
"二十万。"霍沉舟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剪影修长得像柄出鞘的剑，"每月再加五万生活费。"水晶杯里的威士忌折射出琥珀色的光，在他腕间的百达翡丽上跳跃。
苏晴盯着他扔在真皮沙发上的协议书："为什么是我？"
男人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眸光晦暗。那夜在甜品店后巷，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被醉汉纠缠的她。此刻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喉结在阴影里滑动："因为你不爱我。"
暴雨拍打着玻璃，他的气息突然逼近。冷杉香混着酒气拂过她耳畔："演戏要全套，霍太太。"钢笔塞进她掌心时，他无名指上的黑曜石戒圈硌得她指骨生疼。
旋转楼梯下的水晶灯将影子拉得老长，苏晴端着蜂蜜柠檬茶停在书房门口。虚掩的门缝里传来霍沉舟低沉的声音："...收购案继续压着，别让老爷子察觉..."
她后退时撞到青瓷花瓶，门倏地打开。霍沉舟握着手机站在逆光里，睡袍领口微敞，锁骨处还沾着浴室的水汽。
"需要我提醒你协议第三条吗？"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禁止窥探商业机密。"
苏晴把茶杯放在红木桌上："张姨说你又失眠。"玻璃杯底磕出清脆声响，"喝完这个，我给你做焦糖炖蛋。"
厨房暖光里，她握着铜锅慢慢摇晃。砂糖在火苗上融成金褐色，忽然被裹进西装外套里。"火候过了。"霍沉舟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掌心覆住她握勺的手，"要这样控制温度。"
焦香在空气中膨胀，她听见自己心跳盖过了燃气灶的嗡鸣。首到奶油般绵密的触感在舌尖化开，霍沉舟眼底才浮起星点笑意："比上次进步。"
手机突然在凌晨三点响起时，苏晴正蜷在客房床上数雨滴。霍沉舟沙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过来。"主卧没开灯，月光淌过满地文件。他靠坐在床头，领带歪斜："继续讲你那个...草莓拿破仑的故事。"
她抱着膝盖坐在波斯地毯上，声音渐渐低下去。朦胧间感觉有人将她抱起，雪松气息的羽绒被轻轻落下。半梦半醒时，似乎有温热的触感掠过额角。
周年庆酒会上，苏晴的香槟色缎面裙摆扫过霍沉舟的西装裤。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收紧，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九点钟方向，老爷子派来的。"
镁光灯追着他们旋转，苏晴踮脚替他调整领结。天鹅颈弯出柔美的弧度，霍沉舟眸色骤深，在她退开前扣住后脑。薄荷气息的吻落在唇上，蜻蜓点水却引起一片快门声。
"你..."她被抵在休息室门后，口红在方才的亲吻中晕出边界。霍沉舟用拇指抹过她唇角："演得很好。"镜面墙映出他发皱的衬衫，也映出苏晴通红的脸。
暴雨夜的车库里，刹车片尖叫着划破寂静。霍沉舟将她护在身下时，碎玻璃在西装后背绽开血花。"别看。"他蒙住她的眼，温热的血渗过指缝，"给陈秘书打电话..."
VIP病房的仪器规律作响，苏晴握着棉签给他唇上沾水。月光爬上石膏，照见协议书从公文袋滑落。她鬼使神差地翻开，在补充条款里看见自己的字迹："若甲方动心，协议自动终止。"
晨光漫过窗棂时，霍沉舟的掌心贴在她挂着泪痕的脸颊。点滴管轻轻晃动，他声音还带着麻醉后的沙哑："怎么在陪护床睡？"
初雪落满庭院时，老宅书房爆出瓷器碎裂声。"商业联姻由不得你胡闹！"霍老爷子的拐杖重重杵地，"林氏千金下周回国..."
霍沉舟把玩着婚戒，忽然起身将苏晴拽进怀里。温热的唇压下，她尝到血腥味——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爷爷，晚晚怀孕了。"
苏晴在震惊中被他捏了下腰窝，戏假情真的泪水夺眶而出。霍老爷子跌坐在太师椅上，窗外红梅被积雪压弯了枝。
深夜的露台飘着冻雨，苏晴裹紧他的羊毛大衣："为什么要撒这种谎？"霍沉舟将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指腹擦过她冻红的耳垂："因为合约还剩三个月。"
跨年烟花开到最盛时，他们在顶楼办公室核对收购案。霍沉舟突然扯松领带："我付违约金。"落地窗映出他通红的耳尖，"续约条件改成..."
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火舌窜起的瞬间，他将她推进防火间。浓烟中最后的记忆，是他后背衬衫烧穿的破洞，和那句飘散在热浪里的"跑啊！
塞纳河初春的雾霭漫过石桥，苏晴将最后一批马卡龙送进烤箱。操作台上的玫瑰盐焦糖酱泛着琥珀光泽，玻璃橱窗倒映出她系围裙的身影——墨绿针织衫松松挽着袖口，左手腕间玫瑰金手链垂着半颗水晶草莓。
这是她逃离霍家的第三年。
风铃叮咚作响时，她正踮脚擦拭吊灯上的糖霜。旋转梯传来定制皮鞋敲击木板的声响，混着熟悉的冷杉香若有似无地飘来。裱花袋从指间滑落，奶油在樱桃木地板上炸开雪白的花。
"法式甜点的秘诀，"低沉的声线裹着巴黎晨雾，"是不是要加三滴眼泪？"
霍沉舟倚在门框边，晨光为他剪裁精良的银灰西装镀上金边。左手指节抵着太阳穴，无名指铂金戒圈折射出细碎的光——不是从前那枚象征继承权的黑曜石戒指，而是她当年落在老宅的首饰盒里，那对草莓水晶袖扣改制的婚戒。
烤箱提示音突兀响起，焦糖杏仁的甜香在空气里爆开。苏晴转身去取防烫手套，腰间却猝然环上温热的手臂。霍沉舟的呼吸掠过她后颈，烧伤疤痕蜿蜒进衬衫袖口，像条盘踞的龙。
"203°C，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烤糊的布丁完美。"他下颌蹭过她发顶，法语单词在喉间滚动时带起细微震颤，"还记得怎么判断糖浆温度吗？苏老师？"
玻璃展柜突然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苏晴望着倒影里他垂落的睫毛，想起暴雨夜的地下室，他握着她的手在铜锅里熬糖浆。火苗舔舐锅底时，他说真正的甜要经历160°C的煎熬。
"霍先生，我们打烊了。"她挣开桎梏，珍珠耳坠扫过他敞开的领口。消毒柜里银叉相撞的脆响中，听见他解开袖扣的声音。
玛德琳蛋糕模具被扫落在地，霍沉舟将她困在操作台与胸膛之间。冷白灯光下，他指腹她腕间淡粉的疤痕——三年前火灾时防火门留下的印记，此刻正在他掌心跳动。
"你走后，我尝遍全城的焦糖布丁。"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时露出锁骨处的缝合疤痕，"但他们都忘了加苦橙皮。"
苏晴的指甲陷进他西装面料，触到内袋硬物的轮廓。当霍沉舟取出泛黄的协议文书，她看见补充条款处新增的钢笔字迹："续约条件：当乙方愿意被甲方亲吻耳后三公分。"
落地窗外飘起细雨，塞纳河游船的汽笛声惊飞白鸽。他温热的唇贴上她颤抖的眼睑，鼻尖蹭过那颗泪痣："星空房在顶楼，要不要验收当年的装修成果？"
旋转楼梯的铜把手残留着体温，苏晴数到第十七级台阶时，霍沉舟突然转身将她抵在彩绘玻璃前。三年前他送她的草莓发夹，此刻正别在他西装口袋，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收购案是为你母亲找心脏源。"他指腹抹开她唇上的糖粉，"林氏在救护车做手脚，老爷子默许了。"月光从玫瑰窗倾泻而下，照亮协议书上新增的公证印章，"现在霍氏67%的股权属于你。"
推开阁楼门的瞬间，万千星辰坠落眼底。当年他亲手组装的陨石标本悬在穹顶，银河投影在波斯地毯流淌。苏晴触碰墙面的瞬间，整面墙翻转出冷冻柜——999朵糖霜玫瑰在零下18°C绽放，每片花瓣都刻着「WAN WAN」。
那是他从未唤出口的小名。
"续约条件我改好了。"霍沉舟单膝跪地，婚戒盒里蓝丝绒托着两枚戒指。铂金戒圈内壁刻着经纬度——甜品店后巷初遇的坐标，与巴黎圣母院的位置重叠成心形。
塞纳河突然传来整点钟声，埃菲尔铁塔亮起金色星光。霍沉舟吻上她无名指根时，苏晴尝到咸涩的甜蜜——这次不是演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