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霜风卷着冰碴子掠过村头老槐树，祠堂檐角悬挂的铜铃被吹得叮当作响。张伯裹紧灰布棉袄，拄着枣木拐杖敲响铜锣，沙哑的声音裹着白气："南塘的水獭又来祸害人了！昨儿夜里把赵三家的渔网全咬烂，连养在竹筏上的鸭子都叼走了大半！今日定要把这些水鬼崽子一网打尽！"林夏往竹篓里塞了几捆浸过桐油的麻绳，见苏砚正将竹叉尖端磨得锋利，便递过个陶罐："里头是拌了辣椒末的鱼虾碎，水獭闻着就上钩。"
霜雾弥漫的小径蜿蜒向芦苇荡，两侧的枯草结满冰棱，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林夏拨开覆着白霜的芦苇，忽见岸边的竹筏东倒西歪，破碎的渔网漂浮在结冰的水面上，冰窟窿边缘还沾着灰褐色的兽毛。周大叔蹲下身，手指划过冰面上交错的爪印："这些水獭爪子带蹼，瞧这拖痕，怕是有十来只的大群。"
阿黄突然对着结冰的河面狂吠，尾巴不安地拍打地面。小狐狸蹲在芦苇丛中，尾巴卷着绑了石块的渔网，雪球则蹲在歪斜的竹筏上，爪子勾着装满辣椒末的竹筒。寒风掠过霜沼，卷起的冰碴子打在众人脸上生疼，远处的水面结着蛛网般的冰纹，在灰蓝色的天幕下泛着冷光。
"破冰！"张伯一声令下，汉子们抡起木槌砸向冰面。"咔嚓"一声脆响，冰层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刺骨的寒气裹挟着腐腥味扑面而来。林夏将掺了辣椒末的鱼虾碎撒进冰窟窿，没过多久，水下传来"哗啦"的响动，浑浊的冰水中隐约浮现出几双幽绿的眼睛。苏砚握紧竹叉，却见一只水獭突然从冰缝中窜出，油亮的皮毛沾满水珠，锋利的爪子首扑他面门。
"小心！"阿黄猛地跃起，一口咬住水獭后腿。更多的水獭破水而出，有的用牙齿撕扯渔网，有的发出尖锐的嘶鸣。小狐狸甩出渔网罩住两只水獭，雪球趁机摇晃竹筒，辣椒末如烟雾般散开，呛得水獭们在冰面上不停打滚。然而，一只体型壮硕的水獭王突然从深水区浮出，它脖颈处的白毛蓬松如冠，獠牙比普通水獭长出一倍。
水獭王发出低沉的嘶吼，带领族群朝着芦苇丛逃窜。张伯拄着拐杖挡在岸边，枣木杖敲击冰面发出闷响："别让它们躲进芦苇荡！"汉子们举着火把围成半圆，跳动的火苗映得冰面通红。铁柱攥着自制的鱼叉，声音发颤："姐姐，我...我该往哪刺？"林夏将浸了麻药的麻绳塞进他手里："缠住它们的尾巴！"
男孩鼓起勇气冲上前，鱼叉却被水獭灵活躲过。更多的水獭在冰面上滑行如飞，有的用爪子刨开刚结的薄冰，企图重新钻入水中。"用渔网拦！"林夏指挥众人将大网横在冰面。水獭王前爪刚触及渔网，便腾空跃起，却不料雪球从竹筏上抛下装满桐油的葫芦，油液泼在它身上。水獭王嗅到异味，动作顿时迟缓，被落下的渔网缠住西肢。
经过一番激烈围捕，水獭群终于被制服。汉子们用麻绳将水獭捆好，林夏则忙着给被抓伤的猎户包扎。看着铁柱满脸兴奋的模样，她笑着擦去男孩脸上的泥水："学得倒快，以后都能独当一面了。"男孩挠挠头，眼睛盯着地上捆成一团的水獭："姐姐，这些水獭皮能做手套吗？"
日头西斜时，众人押着战利品回村。水獭在麻绳里扭动，发出不满的叫声。祠堂前，妇人们己支起大锅准备煮水獭肉，周大叔媳妇将剥下的水獭皮铺在木板上晾晒："这皮毛油亮，正好给娃们做耳罩。"张伯拄着拐杖给猎户们分肉，浑浊的眼睛笑成了缝："水獭肉紧实，炖上白菜最是鲜美！"
夜幕降临，祠堂里篝火噼啪作响。林夏蹲在灶台边添柴，看着铁锅里翻滚的浓汤，香气混着米酒的醇香在屋内弥漫。铁柱咬了口炖得软烂的水獭肉，眼睛亮晶晶的："比猿肉还好吃！"苏砚往火堆里添了根柳木，火星子窜上房梁："明日咱们在塘边设铁网，再养几只鸬鹚守着，看它们还怎么偷。"
女人们围坐在角落，用水獭皮缝制耳罩。林夏望着跳动的火苗，从竹篓里掏出晒干的薰衣草："把这些缝进耳罩夹层，又保暖又安神。"说话间，小狐狸叼着块金黄的脆骨跳到铁柱膝头，尾巴卷着他的手腕轻轻摇晃。男孩挠了挠狐狸耳朵，小声问："姐姐，要是还有别的野兽来捣乱，咱们还能赢吗？"
林夏摸了摸他的头，望向窗外闪烁的星子："只要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什么难关都能闯过去。等开春了，咱们在塘边种上荷花，既能护鱼，花开了还好看。"祠堂外，霜花在月光下晶莹闪烁，铜铃与草铃的清音混着欢笑声，随着夜风飘向沉睡的田野。火堆渐渐化作暗红的炭，猎户们裹着兽皮打盹，孩子们枕着新缝的水獭皮耳罩进入梦乡，这平凡又温馨的夜，恰似陶罐里煨着的暖汤，驱散了深秋所有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