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过后，朔风如刀，将青溪村的天空削得澄澈如洗。清晨的霜花在瓦当上凝结成剔透的冰纹，林夏推开木门时，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老黄狗蜷在灶膛边的草堆里，听见响动立刻抖落身上的草屑，蓬松的尾巴扫过地面扬起细小的霜尘；白狐伏在窗棂下，银毛裹着层淡淡的白霜，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初升的日头，正用爪子轻轻拍打一团冻硬的雪块；小花缩在陶瓮改造的暖窝里，粉鼻子微微抽动，三瓣嘴咬着半根干枯的胡萝卜。
“该去西滩收芦苇了。”林夏将粗麻斗篷裹紧，呼出的白雾在寒风中凝成细小冰晶。老黄狗立刻叼来她的木屐，尾巴摇得带起一串霜雾；白狐灵巧地跃上她肩头，蓬松大尾巴垂下来护住她冻红的脖颈；小花则蹦进虎娃背着的藤筐，长耳朵机灵地竖着，绒毛上还沾着几片霜花。
祠堂前的空地上，村民们正将麻绳、镰刀捆在牛车上。张伯往竹篓里塞着干粮，粗粝的手掌被寒风刮得裂开血口：“西滩的芦苇长得比人高，往年这个时候常有野狼藏在里头。”苏砚往腰间别上淬了熊脂的短刀，刀鞘上结着层薄霜：“前日有人瞧见滩涂边有陌生脚印，大家千万小心。”
虎娃掀开藤筐布帘，戳了戳小花圆滚滚的肚皮：“小花说它能闻出危险！”老黄狗凑过来，哈着白气在藤筐边打转；白狐则用爪子轻点虎娃额头，耳朵突然转向北方——那里的芦苇荡正翻涌着暗金色的波浪，间或传来寒鸦沙哑的啼叫。
牛车碾过结冰的田埂，车轮碾碎薄冰发出清脆声响。远处的山峦覆着层浅淡的雪色，像被水墨晕染过的屏风。西滩的芦苇足有两人高，叶片边缘结着冰碴，风过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仿佛无数把小刀在相互摩擦。林夏跳下牛车，镰刀刚触到芦苇茎秆，老黄狗突然箭一般窜进芦苇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有东西！”苏砚抽出短刀，刀刃在冷空气中腾起白雾。众人迅速围拢，白狐轻盈地跃上芦苇顶端，尾巴如银色旗帜在风中招展；小花从藤筐里探出脑袋，耳朵紧张地向后贴服。芦苇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三只毛色斑驳的野狗猛地窜出，血红的眼睛泛着凶光，涎水在嘴边结成冰棱。
“保护虎娃！”张伯挥舞着镰刀挡在牛车旁。老黄狗低吼着扑向最前头的野狗，利齿咬住对方脖颈；白狐则从半空俯冲而下，利爪在另一只野狗脸上划出三道血痕。小花虽然害怕，仍在藤筐里蹦跳着发出尖锐叫声，分散野狗的注意力。
野狗被激怒，发出阵阵嚎叫，其中一只绕过老黄狗，首扑向虎娃。千钧一发之际，白狐闪电般窜回，用身体撞开野狗，自己却被对方咬住后腿。林夏的镰刀破空而至，野狗吃痛松口，转身想逃，却被老黄狗一口咬住尾巴。苏砚趁机掷出短刀，刀刃深深插进野狗肩胛，滚烫的鲜血溅在结冰的芦苇上，瞬间凝成暗红色的冰珠。
当最后一只野狗落荒而逃时，众人发现白狐后腿渗出的血己将周围的芦苇染成暗红。虎娃急得首掉眼泪，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布条：“小花快想想办法！”小花用脑袋蹭了蹭白狐伤口，又蹦到林夏脚边，用爪子不停刨地。
“它好像在示意什么！”林夏顺着小花的动作扒开芦苇，赫然发现冰层下埋着半截兽骨，骨头上刻着与上次老槐树下相似的奇怪符号。白狐强撑着用爪子扒开积雪，露出更多兽骨，这些骨头排列成诡异的阵形，在雪地上投下森然的阴影。
“这绝非偶然。”苏砚蹲下身，指尖拂过骨头上的刻痕，“有人故意用兽骨引野兽聚集。”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石岭村的铜锣声，王大虎带着村民匆匆赶来，手中火把在寒风中明明灭灭。
“青溪村的！你们为何在滩涂布置邪阵？”王大虎举着火把，火光照亮他紧绷的脸。张伯拄着拐杖上前，杖头戳在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王大虎，这话该我们问你！这些骨头和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两村人剑拔弩张之际，老黄狗突然对着芦苇深处狂吠，白狐也竖起尾巴发出警告的呜咽。小花则拼命扯虎娃的衣角，指向更远处的冰层——那里，隐约露出半截裹着红绸的箭矢，与上次白狐受伤时所见的箭尾一模一样。
“果然是有人栽赃！”林夏拾起箭矢，声音在寒风中发颤，“这红绸是外村商队独有的装饰！”王大虎脸色骤变，盯着箭矢喃喃道：“半月前确实有队商队路过石岭村，说是要往北山采买皮毛......”
就在众人议论时，芦苇丛深处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一个蒙着黑巾的汉子突然现身，手中握着张造型古怪的弩弓：“可惜，你们发现得太晚了！”话音未落，数十只被铁链束缚的恶犬从芦苇荡涌出，眼瞳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显然被喂了某种。
老黄狗低吼着挡在最前面，白狐忍痛跃上高处观察敌情，小花则蜷缩在虎娃怀里瑟瑟发抖。“大家围成圆阵！”张伯大喊，“先护住妇孺！”苏砚迅速搭箭，箭矢却在射出瞬间被黑巾汉子的弩弓击偏。
危机时刻，白狐突然仰天长啸，声音穿透寒风。片刻后，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竟是上次被击退的狼群！领头的正是那只被射伤的头狼，它脖颈处缠着布条，显然被人救治过。头狼与白狐对视一眼，随即率领狼群扑向恶犬。
混战中，黑巾汉子想要趁乱逃走，却被老黄狗咬住裤腿拖倒。白狐趁机扑到他背上，利爪撕下黑巾。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数月前在市集见过的皮毛商人！“你们坏我财路！”商人被制住后仍在嘶吼，“只要两村斗起来，我就能低价收走山林的兽皮！”
夕阳西下时，滩涂上的积雪己被鲜血染红。主簿带着衙役赶来时，正看见两村村民合力将商人捆起。虎娃小心翼翼地给白狐包扎伤口，老黄狗蹲在一旁守着，不时用舌头轻舔白狐的耳朵；小花则将珍藏的胡萝卜放在白狐嘴边。
王大虎从怀里掏出酒囊，递给张伯：“这次多亏你们。若不是这些通灵性的畜生，我们又要中奸人诡计。”两人仰头灌下烈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结冰的地面。远处，狼群与野狗群各自散去，只留下芦苇在寒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夜幕降临时，西滩的芦苇荡笼罩在一片银白月光中。老黄狗、白狐和小花依偎在牛车旁，呼出的白气在空中交织。林夏望着它们，忽然觉得这些小动物不仅是伙伴，更是维系两村和平的纽带。寒风依旧呼啸，但她知道，只要人心齐，再大的阴谋也终将被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