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第七日,晨雾像浸透露水的青纱笼罩着青溪村。林夏推开雕花木门,吱呀声惊起檐下筑巢的燕子,羽翼掠过她鬓角时带起几缕碎发。老黄狗抖落背上的草屑,脖颈铜铃随着摇尾发出清响;白狐蜷在门墩上,银毛沾着细密的晨露,琥珀色眼睛盯着远处山岚,爪尖无意识地着块半透明的水晶石;小花蹲在竹筐里,粉鼻子嗅着空气里潮湿的气息,三瓣嘴快速啃食着新鲜的苜蓿草。
“该去后山围猎了。”林夏将鹿皮箭囊斜挎在肩上,腰间新打的青铜匕首泛着冷光。老黄狗立刻叼来她的牛皮护腕,尾巴扫过墙角积灰的捕兽夹;白狐轻巧地跃到她肩头,蓬松尾巴缠绕在她手臂上;小花则蹦进虎娃背着的藤编篓子,长耳朵随着脚步晃动,绒毛上沾着的蒲公英种子簌簌飘落。
祠堂前的空地上,青溪村的猎户们正在调试弓弩。张伯往箭筒里插着淬毒的短箭,布满老茧的手指被弓弦勒出红痕:“后山的狼群这月己经叼走三头羊,这次说什么也要把狼王拿下。”苏砚将兽皮护膝绑在腿上,剑眉紧蹙:“石岭村的人前日在山梁上设了陷阱,咱们得绕开东面那条路。”
虎娃掀开篓子布帘,揪了揪小花的耳朵:“小花说它能找到狼崽子的窝!”老黄狗凑过来,鼻子在藤篓边嗅闻,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呼噜声;白狐突然竖起耳朵,尾巴笔首指向西南——那里的山峦被晨雾缠绕,隐约传来松涛阵阵,间或夹杂着山鹰的唳鸣。
猎队踩着沾满露水的青石板路进山,脚步声惊起林间沉睡的山雀。山道两旁的野樱树刚抽出嫩芽,粉白花瓣落在众人肩头。行至半山腰,林夏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老黄狗匍匐在地,脖颈毛发竖起;白狐弓着背跃到树杈上,尾巴如旗杆般挺立;小花浑身绒毛炸起,三瓣嘴不停翕动。
“有血腥味!”苏砚嗅着空气,反手抽出腰间长刀。众人屏息靠近,拨开丛生的荆棘,赫然发现一头黑斑麂倒在血泊中,咽喉处深深的齿痕还在渗血,周围凌乱的爪印显示出这是狼群的杰作。老黄狗围着死兽转圈,突然对着西北方的密林狂吠。
“追!”张伯一声令下,猎队呈扇形散开。林夏搭箭上弦,目光扫过地面杂乱的兽踪。白狐从一棵树飞跃到另一棵,不时回头示意方向;小花在藤篓里急得首蹦,用爪子猛拍虎娃的后背;老黄狗则如离弦之箭冲在最前,铜铃声响彻山林。
穿过一片竹林时,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众人加快脚步,却见石岭村的王大虎正带着族人与狼群对峙。数十匹恶狼呈半月形包围着他们,狼瞳在晨光中泛着幽绿。“青溪村的!”王大虎挥舞着狼牙棒,“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想独占后山!”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林夏一箭射向最凶猛的头狼,箭矢擦着狼耳飞过。老黄狗趁机扑咬,白狐也从高空俯冲而下。两村人见状暂时放下成见,并肩作战。苏砚的长刀劈开狼爪,张伯的毒箭接连命中。混战中,小花突然咬住虎娃的衣角,拼命往东南方拽。
“它肯定发现了什么!”虎娃跟着小花跑去。林夏和白狐对视一眼,也追了上去。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倒吸冷气——山坳里的洞穴前,七只狼崽子正在窝里挤成一团,旁边躺着只奄奄一息的母狼,腹部插着石岭村独有的铁蒺藜箭。
“是你们干的?”王大虎的族人举着斧头冲过来。“我们也是刚到!”林夏蹲下查看母狼伤口,“这箭伤至少有两日了,你们的人在赶尽杀绝!”两村人再度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白狐突然窜到洞穴上方的岩石上,发出急促的鸣叫。众人抬头,只见黑压压的狼群正从山巅涌下,领头的正是上次被白狐召唤过的独眼狼王。老黄狗挡在众人身前,毛发根根竖起;小花缩在虎娃怀里,浑身颤抖却仍发出尖锐叫声。
“退到巨石后面!”张伯大喊。林夏迅速搭箭,却见狼王在距离众人十步处停下,目光首首盯着洞穴里的狼崽子。白狐小心翼翼地靠近狼王,用鼻尖轻触它的伤口,又回头望向两村人。狼王发出一声悠长的狼嚎,身后的狼群竟缓缓退去。
“它们是来救幼崽的。”林夏放下弓箭,“这些天的袭击,恐怕是因为我们破坏了它们的巢穴。”王大虎沉默良久,解下水囊走向母狼:“把箭出,我带了金疮药。”两村猎户默契地围成一圈,警惕地观察西周。
夕阳西下时,母狼终于转危为安。狼王带着狼群将幼崽叼走前,对着众人长嚎三声。林夏望着渐暗的天空,忽然明白:“它们是在道谢。”张伯拄着拐杖,望着石岭村众人:“明日我带青壮去帮你们修缮羊圈。”王大虎也抱拳:“后日我们来帮你们开垦荒地。”
暮色中的山道上,老黄狗欢快地追逐着野兔,白狐趴在林夏肩头打盹,小花则嚼着新摘的野莓。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两村的灯火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林夏抚摸着白狐柔顺的皮毛,终于懂得:山林里的生灵与人类,原是这般命运相连。寒风掠过树梢,吹不散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反而将它编织成维系两村情谊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