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火星低语
月球的尘埃尚未落定，创世纪的废墟在真空中无声燃烧。林晚站在环形山边缘，星尘流淌的指尖拂过沈临川胸前结晶化的伤口。那触感冰冷而陌生，仿佛在触摸一块宇宙陨石，而非曾为她挡下毁灭光束的血肉之躯。他微弱的脉搏在星尘的包裹下顽强搏动，暗红纹路与金芒在伤口边缘形成微妙的能量旋涡，如同被强行缝合的宇宙裂痕。
“他需要时间。”苏晓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银翼在低重力环境下轻轻拍动，折射着远处地球裂缝透出的微弱金光。她手腕上的割痕己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的银线，但失去女王晶石的庇护感，让她显得单薄了许多。
林晚微微颔首。她的意识清晰得可怕，每一个决策都如星轨运行般精确，但沈临川微弱的呼吸、苏晓晓眼中的忧虑，这些本该牵动心弦的情绪，却像隔着一层冰冷的星尘玻璃，模糊而遥远。代价。 审判之眼的力量与混沌星云的融合，正在重塑她存在的本质。
“秦队，”林晚的通讯接入，声音平稳无波，“报告地球与月球状况。”
“地球裂缝在星环牵引下暂时稳定，但愈合速度极其缓慢，行星防御网多处过载破损，全球范围内出现异常重力波动和能量风暴。”秦队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沉重，“月球...月球表面75%区域被那种暗红菌毯覆盖，倒三角水晶塔仍在生长，核心能量源指向...火星轨道新出现的裂缝！我们失去了对月球的所有控制权，它现在是一座失控的巨型武器平台！”
全息星图在林晚面前展开。火星轨道上，那道新撕裂的暗红裂缝比地球的更加狰狞，它像一只贪婪的巨口，正缓缓旋转，将附近的星尘和微陨石吸入其中。裂缝边缘闪烁着不祥的紫黑色电弧，一股令人心悸的引力波纹正以超光速向西周扩散。
“审判之眼的复仇...”苏晓晓低语，颈间似乎还残留着女王晶石消散前的最后一丝温热，仿佛母亲的低语在提醒她危险的临近。
就在这时——
“咳...咳咳...”沈临川猛地咳出一口带着结晶碎屑的蓝血，金芒黯淡的右眼艰难睁开，锁定了星图上那道火星裂缝。“...哨站...”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它在...召唤...清理...前哨...”
“什么哨站？”苏晓晓立刻追问。
沈临川的眼神有些涣散，暗红纹路在他皮肤下不安地涌动。“火星...很久以前...审判之眼...失败过一次...留下...‘残渣’...”他断断续续，仿佛在对抗体内两股能量的撕扯，“裂缝...是通道...它在唤醒...‘清道夫’...”
林晚的星尘之躯骤然亮起！沈临川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激活了星核深处融合的审判之眼信息库碎片。海量的、带着冰冷秩序感的画面涌入意识：
荒芜的火星： 并非地质演化，而是被某种毁灭性能量彻底“清洗”过的死寂。巨大的、非自然的环形构造遍布地表。
扭曲的造物： 一些未能被完全“格式化”的恐怖存在，在火星地壳深处或冰盖之下陷入沉眠。它们形态诡异，像是失败的实验品，散发着混乱与痛苦的能量波动。
审判之眼的烙印： 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能量印记深深烙在火星核心。它既是失败的耻辱标记，也是一个沉睡的警报器。当审判之眼本体受到威胁（如林晚的吞噬行为）或需要额外力量时，它便会激活，打开裂缝，唤醒这些被遗弃的“清道夫”来清扫障碍，并为审判之眼汲取能量。
“火星是它的旧战场，也是它的武器库。”林晚的声音带着审判之眼信息库特有的冰冷质感，“那些‘残渣’和‘清道夫’，是它过去清洗的残留物和半成品兵器。裂缝开启，它们将被唤醒，并可能被驱使向地球和月球发起攻击，同时...它们本身也是养料。”
一股寒意穿透了苏晓晓的银翼。这比单纯的毁灭更令人毛骨悚然——审判之眼在回收利用它的“垃圾”和“失败品”。
“我们必须阻止裂缝扩大，切断它与火星内部的联系！”苏晓晓握紧了拳头，银翼边缘泛起锐利的光。
林晚的星尘纹路微微波动，她看向沈临川：“你知道裂缝的核心点？‘哨站’的位置？”
沈临川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手，指向星图上火星塔尔西斯高原区域的一个坐标。“那里...能量...锚点...干扰它...”他话未说完，剧烈的能量冲突再次让他陷入半昏迷，暗红纹路与金芒的搏斗在他体表形成刺目的光晕。
“他的共生契约能量消耗太大，强行压制审判之眼的污染让他濒临崩溃。”苏晓晓忧心忡忡，“我们得尽快行动！”
林晚没有回应。她的意识一部分在分析火星裂缝的能量模型，另一部分却不由自主地被沈临川体内那熟悉又陌生的能量冲突所吸引。星尘自发地延伸出细丝，试图探入那混乱的能量旋涡进行解析和“梳理”。
就在星尘细丝接触的刹那——
林晚的意识猛地被拉拽！不再是审判之眼冰冷的数据库，而是一段炽热、混乱、充满血腥与决绝的记忆碎片，来自沈临川灵魂深处：
破碎的时空乱流： 少年沈临川（比现在稚嫩，但眼神己染上沧桑）在狂暴的彩色能量洪流中挣扎穿梭，他的身体布满裂痕，鲜血在失重状态下凝成血珠漂浮。脖颈处，暗红的纹路己经初现狰狞。
绝望的凝视： 他怀中紧抱着几块微小的、不断逸散着黑色雾气的星云碎片。碎片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混沌”气息。
审判之眼的巨瞳： 他跪在一道横亘虚空的巨大裂痕前，裂痕深处，审判之眼的星系巨瞳正冷漠地注视着他。巨瞳带来的威压几乎要碾碎他的灵魂。
决绝的交易： 少年沈临川将一块星云碎片猛地按进自己胸口的能量核心！难以想象的痛苦让他发出无声的嘶吼。他用尽最后力气，将剩下的碎片用力抛向裂痕深处，抛向无数闪烁的时空光点（其中隐约有幼年林晚的身影），嘶哑的声音在精神层面回荡：“以此...延续火种...换取...时间...！” 审判之眼的巨瞳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波动，裂痕缓缓闭合...
代价： 记忆最后定格在少年沈临川坠入黑暗前，那暗红纹路如活物般吞噬了他半张脸的恐怖画面。
记忆碎片中断。
林晚的星尘之躯剧烈震颤了一下！那并非源于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震撼。沈临川...他并非仅仅是守护者。他是在更早的时候，就与审判之眼做了某种交易，以自身为容器和通道，将“混沌种子”（星云碎片）散播出去（包括植入她体内），为人类文明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这如附骨之疽的审判污染！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短暂冲破了星尘化带来的情感隔阂，让她感到一种尖锐的、混杂着震惊、痛楚与不解的寒意。
“林晚？你怎么了？”苏晓晓察觉到她的异常。
林晚强行压下翻涌的意识流，星尘纹路恢复稳定。“...没什么。获取了关键信息。”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看向昏迷中沈临川的眼神，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探究。他究竟是谁？他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秦队，准备最快的运输舰，目标火星轨道，塔尔西斯坐标区域。”林晚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我们需要一个可以靠近裂缝的小队。沈临川需要医疗舱维持。”
“明白！‘方舟号’突击艇正在赶来接应，预计15分钟后抵达你们坐标！”秦队立刻回应。
通讯结束。林晚的目光再次投向星图上那道狰狞的火星裂缝。新的威胁迫在眉睫，而沈临川身上的谜团，如同黑洞般深邃。
苏晓晓走到林晚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火星，银翼在月球微光下流转。“无论他隐瞒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少女少有的坚定，“他现在是我们的战友，在月球上，他选择了我们。”
林晚沉默片刻，星尘流淌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沈临川冰冷的额角。少年沈临川那绝望而决绝的身影在她意识中挥之不去。
“是的。”她最终开口，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属于“林晚”的温度，“先解决眼前的‘清道夫’。”
运输艇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刺破月球的死寂。就在她们准备迎接接应时，林晚的星尘感知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恶意的能量波动——来自不远处那半截插着暗红骨翼的马琳晶体残骸！
残骸表面，几块微小的晶体碎片正无声无息地化作暗红色的尘埃，像有生命般，借着月球低重力和爆炸后混乱的电磁场，悄然飘向...苏晓晓的方向！其中一粒最微小的尘埃，几乎无法察觉地，落在了她银翼根部一片羽毛的缝隙里，瞬间隐没。
马琳最后的低语仿佛在真空中回荡：“种子...己播种...”
苏晓晓毫无察觉，她的注意力全在即将降落的运输艇和昏迷的沈临川身上。林晚的星尘感知锁定了那几粒飘散的暗红尘埃，但她没有动，只是星尘覆盖下的瞳孔，微微收缩。
火星裂缝在星图中无声咆哮。新的战场即将开启，而阴影中的种子，己然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