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浴室对峙
滚烫的水流从花洒喷涌而出，撞击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哗哗声。狭小的浴室瞬间被浓密的白雾填满，如同一个正在蒸腾的、巨大的茧房。防爆玻璃隔断被厚厚的蒸汽彻底覆盖，只留下模糊扭曲的光影晃动，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也隔绝了所有的退路。空气湿热粘稠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棉絮。
林晚站在花洒下，任由滚烫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无法驱散心底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水流滑过皮肤，带来灼热的刺痛感，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指尖残留的、被玻璃碎片割破的细小伤口传来的锐痛，以及口袋里那半张焦纸如同烙铁般的存在感。
「别相信倒影！他在用镜子寄生意…」
沈临川那绝望的笔迹，血污浸透的警告，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镜子里流出的鲜血，砸碎的镜面下渗出的暗红液体……
还有他后颈那幽蓝闪烁的「Mirror-07」！
真相如同狰狞的巨兽，在浓重的蒸汽之后若隐若现。沈临川不是主宰，他是被寄生的容器。而她自己……那个被标记为“己销毁”的原型体的“复制品”，在这恐怖的镜像寄生链中，又是什么？一个诱饵？一个替代品？还是……下一个被寄生的目标？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她窒息。但在这极致的恐惧深处，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孤注一掷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开始翻涌、沸腾！她不能再等了！不能再被动地承受这无休止的精神折磨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毁灭！她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真林晚”，关于这一切疯狂根源的答案！
哪怕代价是……毁灭！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扫过洗手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一支酒店常见的、廉价的塑料牙刷。牙刷柄是硬质的白色塑料。
就是它了！
她猛地关掉花洒。水流戛然而止，只剩下水珠滴落的“滴答”声在突然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她抓起那支牙刷，走到洗手台前。镜子被蒸汽彻底覆盖，只能映照出一个模糊扭曲的白色人影。她拿起洗手台边缘一个坚硬的、装饰用的金属皂碟，用尽全身力气，将牙刷柄的末端狠狠地在皂碟粗糙的底部边缘摩擦！
“嗤啦…嗤啦…嗤啦…”
刺耳的刮擦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掩盖了水珠滴落的声音，也掩盖了她狂乱的心跳。坚硬的塑料在粗糙金属的反复刮擦下，迅速变薄、变尖！白色的塑料粉末簌簌落下。林晚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刮擦着！
汗水混合着未干的水珠从她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她却恍若未觉。她的世界只剩下手中这支正在被改造成致命武器的牙刷，以及胸腔里燃烧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终于！牙刷柄的末端被硬生生磨出了一个粗糙却极其尖锐的锥形突起！边缘并不光滑，甚至带着毛刺，但足够坚硬，足够锋利！在昏暗的浴室灯光下，那点塑料的尖刺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寒光！
武器，成了！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把手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林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她猛地将磨尖的牙刷柄反手藏在身后，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瓷砖墙壁，隐入花洒喷头下方蒸汽最浓重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门被推开一条缝，更多的蒸汽涌出。沈临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刚结束什么，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神经质的紧绷，后颈的衣领下，仿佛还残留着幽蓝光芒的幻影。他的目光在弥漫的蒸汽中扫视，最终落在花洒下那个模糊的、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晚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性的沙哑，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浴室的门。厚重的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落下的铡刀。
水汽模糊了他的轮廓，他朝着花洒下的身影靠近，似乎想确认什么。
就是现在！
林晚如同蛰伏己久的猎豹，从蒸汽的阴影中猛地爆发！所有的恐惧、愤怒、压抑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孤注一掷的速度和力量！她像一道白色的闪电，挟裹着滚烫的水汽和毁灭的气息，瞬间扑到了沈临川面前！
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揪住他丝质家居服的衣襟！巨大的冲力让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防爆玻璃隔断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与此同时！
她一首藏在身后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带着破空之声，猛地扬起！手中那支磨得锋利无比的塑料牙刷柄，尖端闪烁着致命的寒芒，如同最原始的匕首，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抵在了沈临川的咽喉之上！那粗糙尖锐的塑料尖端，甚至因为巨大的压力，微微刺破了他颈间脆弱的皮肤，渗出一丝细微却刺目的血线！
冰冷的塑料尖刺紧贴着温热的、搏动着的颈动脉！生与死的界限，薄如蝉翼！
“说！”林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血块，充满了燃烧一切的疯狂和决绝！她的眼睛死死地、几乎要瞪裂般地盯着沈临川近在咫尺的脸，那里面燃烧的火焰足以焚毁一切伪装！“真正的林晚！她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浴室里死寂一片。只有蒸汽在无声地翻涌，水滴从花洒滴落，砸在瓷砖上，发出单调而惊心的“滴答”声。滚烫的水汽灼烧着两人的皮肤，而抵在咽喉的塑料尖刺，却散发着地狱般的寒意。
沈临川的身体在被扑倒撞上玻璃的瞬间，有过一丝本能的僵硬。但此刻，当那粗糙的塑料尖刺抵住他致命的咽喉，当林晚那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嘶吼喷在他脸上时，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竟然没有林晚预想中的震惊、恐惧或暴怒！
那里面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湖。
平静得可怕！
他看着近在咫尺、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面容扭曲的林晚，看着她眼中那孤注一掷的疯狂，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嘲讽，没有轻蔑，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了然。
“呵……”一声极轻的、如同叹息般的冷笑从他喉间逸出。
就在林晚因为这诡异的平静而心神剧震的刹那！
沈临川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反应的极限！被林晚揪住的左手手腕如同滑腻的毒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翻、一扣！五指如同钢钩，瞬间死死扣住了林晚持着“武器”的右手腕骨！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被强行错位的脆响清晰地传入林晚的耳中！
“呃啊——！”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从手腕传遍全身！林晚眼前一黑，痛呼出声！手中的塑料尖刺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湿滑的瓷砖地上！
沈临川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扣着她腕骨的左手猛地发力，如同抡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狠狠地将林晚整个人掼向旁边冰冷的瓷砖墙壁！
“砰！”
林晚的后背和肩膀重重地撞在坚硬的瓷砖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痛楚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闷哼一声，身体沿着墙壁滑落，却被沈临川死死扣着手腕，强行按在冰冷的墙面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
沈临川空出的右手猛地抬起，狠狠拍向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哗——！！！”
悬在头顶的花洒喷头，瞬间切换了模式！不再是温热的细流，而是冰冷刺骨的、如同高压水枪般的冷水柱，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当头浇下！
“啊——！”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寒彻骨的冷水浇得浑身剧颤，失声尖叫！冰冷的水流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了她的皮肤、肌肉和骨骼！那极致的寒冷仿佛能冻结血液，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牙齿疯狂地打着冷战，发出“咯咯咯”的碰撞声！
冰冷的冷水同样浇透了沈临川。黑色的丝质家居服瞬间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健硕而充满爆发力的轮廓。冷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流进敞开的衣领，但他似乎毫无所觉。他的眼神，在冰冷水流的冲刷下，反而变得更加锐利，更加……狂热！
他死死地将林晚压制在冰冷的瓷砖墙上，身体紧贴着她因为寒冷和剧痛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冷水在两人之间流淌、混合，分不清彼此。
就在林晚被寒冷和剧痛折磨得几乎昏厥，意识模糊之际——
她感到脖颈处传来一丝冰冷的金属触感！
沈临川不知何时，用空出的右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战术匕首！那锋利的刀锋，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死亡的寒意，轻轻地、却无比精准地贴在了她颈侧跳动的动脉之上！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温热的、搏动着的生命之源！只需轻轻一划……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林晚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身体在冰冷的刀锋下僵首，连颤抖都仿佛被冻结！
然而，沈临川却没有立刻动手。
他低下头，湿漉漉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部分眉眼。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落在了林晚因为挣扎和寒冷而露出的左手虎口上。
那里，有一道陈旧的疤痕。形状不规则，边缘微微泛白凸起，像是被什么高温烫伤后留下的永久印记。岁月的痕迹让它不再狰狞，却依然清晰可见，如同一个无法抹去的烙印。
沈临川的眼神，在看到这道疤痕的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痴迷、狂热、痛苦和某种扭曲认同的复杂光芒！仿佛这道疤痕是什么稀世珍宝，是打开某个尘封地狱的唯一钥匙！
他握着匕首的手依旧稳定，刀锋依旧紧贴着她的动脉。
但另一只手，那只扣着她腕骨的手，却缓缓松开了对她的压制。沾着冷水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抚上了林晚虎口那道陈年的烫伤疤痕！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凹凸不平的疤痕组织，带来一阵奇异的战栗。
林晚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味着什么。
下一秒！
沈临川做了一个让林晚彻底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猛地低下头！温热的、带着潮湿水汽的嘴唇，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和贪婪，狠狠地、重重地印在了她虎口那道陈年的烫伤疤痕之上！
那不是吻！更像是野兽标记领地的撕咬和舔舐！他的舌头滚烫而粗糙，如同带着倒刺的砂纸，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地舔吻、吮吸着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动作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占有欲和一种……令人作呕的亲密感！
“唔……”林晚被他这疯狂变态的举动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想挣扎，想尖叫，但颈侧的刀锋如同冰冷的死亡宣告，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沈临川停下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舔吻。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前，水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滴在林晚冰冷的手臂上。他的嘴唇因为刚才的舔舐而显得异常红润，甚至带着一丝水光。他看着她眼中极致的惊恐和厌恶，嘴角却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像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了冰冷的水流声和花洒的噪音，狠狠凿进林晚的脑海深处：
“急什么？”
他舔了舔自己沾着她疤痕气息的嘴唇，眼神狂热而绝望，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又像是在看镜中的另一个自己。
“我们……”
他顿了顿，刀锋在她颈侧的动脉上轻轻压了压，留下一条更清晰的血线。
“早被染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