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暮色将最后一丝光亮。沈星遥靠在陆昭然怀中,听着他因伤口渗血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右肩的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却比不上心中翻涌的震撼 —— 东陵与大魏的百年盟约,玄甲军一分为三的虎符,这些真相如同巨石,将她原本清晰的复仇之路砸得支离破碎。
“再忍忍,前面有座古宅。” 陆昭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压抑的痛苦。他的手掌隔着衣料按在她伤口处,试图为她止血,指腹的温度混着鲜血,在寒夜中显得格外灼人。沈星遥抬眼望去,只见雾气缭绕间,一座飞檐翘角的宅院若隐若现,朱漆剥落的门匾上,“云栖阁” 三个篆字在风中轻轻摇晃。
推开斑驳的木门,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庭院里荒草丛生,几株枯梅歪斜着枝干,枝桠上还挂着半片褪色的红绸,似是往昔繁华的残影。沈星遥警惕地握紧短刃,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出声。陆昭然立刻扶住她,眼神中满是疼惜:“别怕,我在。”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却掩盖不住微微颤抖的尾音。
穿过爬满藤蔓的回廊,两人在一间厢房前停下。陆昭然轻轻推开房门,灰尘在月光下起舞,照亮屋内破旧的桌椅和褪色的屏风。他小心翼翼地将沈星遥安置在布满蛛网的床上,从怀中掏出最后半瓶金疮药:“忍着点。” 他的指尖蘸着药膏,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笨拙,生怕弄疼她。
沈星遥望着他低垂的眉眼,烛光将他眼下的乌青映得愈发浓重。想起藏锋谷中他为自己挡下的无数攻击,想起寒潭边他濒死之际仍死死抓住自己的手,心中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寂静的屋内激起涟漪。
陆昭然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温柔取代:“因为你是沈星遥。” 他的回答简单而首接,却让沈星遥的眼眶发烫。她别过脸,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屏风后的阴影 —— 那里,竟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小心!” 沈星遥猛地推开陆昭然,一支淬毒的银针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木柱。银针尾部的红绳还在轻轻晃动,在月光下宛如一条吐信的毒蛇。陆昭然迅速拔剑,挡在她身前,剑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出来!”
屏风后传来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却让人不寒而栗。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缓步走出,她发间的玉簪缀着东陵特有的琉璃珠,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眼神却锐利如鹰:“东陵公主和大魏皇子,真是好兴致,竟跑到我这荒宅做客。”
沈星遥的瞳孔骤缩,握紧短刃:“你是谁?为何会有东陵皇室的饰物?” 女子轻笑,指尖抚过腰间的青铜令牌 —— 那赫然是东陵暗卫统领的信物:“沈姑娘贵人多忘事,三年前宫宴上,您还亲手给我斟过酒呢。” 她的声音带着嘲讽,“我是苏晚晴的表姐,苏清月。”
陆昭然的剑微微颤抖,想起苏晚晴在悬壶居的疯狂追杀,眼中闪过杀意:“苏家人果然蛇鼠一窝!说,是不是你通风报信,引裴云舟和苏明远来藏锋谷?” 苏清月却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图纸,在桌上缓缓展开:“七皇子何必着急?看看这个,或许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图纸上,赫然画着大魏皇宫的布防图,标注着各处密道和机关的位置。沈星遥的目光落在图中某处,那里用朱砂画着一个醒目的 “玄” 字 —— 与密诏中提及的玄甲军存放处不谋而合。“你为什么帮我们?” 她的声音带着警惕,却难掩心中的震动。
苏清月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她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狰狞的鞭痕:“因为苏晚晴那个贱人!”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我本是东陵暗卫,却被苏家掳走,日日折磨。看着你们为了复仇拼命,我怎能不助一臂之力?” 她的眼中泛起血丝,“只要你们能杀了苏晚晴,这图纸就是你们的。”
陆昭然与沈星遥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犹豫。沈星遥握紧玉佩,想起密诏中的真相,想起玄甲军的秘密,心中渐渐有了决断:“好,我们答应你。但你若敢耍花招……” 她的短刃抵上苏清月咽喉,“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苏清月脸色骤变,迅速收起图纸:“他们来了!从后院走,穿过竹林有个山洞!” 她推着两人往后门跑,自己则转身迎向追兵。沈星遥回头,看见苏清月在月光下舞剑的身影,宛如一只即将凋零的白蝶。
后院的回廊九曲十八弯,沈星遥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襟。陆昭然将她背起,脚步却依然稳健:“抓紧我。” 他的呼吸喷在她颈间,带着灼热的温度。身后传来刀剑碰撞声和苏清月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转过最后一个回廊,沈星遥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 月光下,一池残荷在风中摇曳,池边的石桌上,放着半块虎符!那虎符上的纹路与她怀中的虎符完美契合,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是虎符!” 她惊呼出声,想要跳下地面去拿,却被陆昭然死死按住。
“别动!” 陆昭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这是陷阱!” 话音未落,池底突然窜出数十条铁链,如毒蛇般缠向两人。陆昭然挥剑斩断铁链,却发现铁链越砍越多,很快将他们困在中央。池边的竹林中,传来裴云舟的笑声:“沈姑娘,七皇子,别来无恙啊?”
裴云舟身着金线绣龙的锦袍,手持鎏金折扇,缓步走出。他身后,苏明远带着丞相府的私军将回廊围得水泄不通,刀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你们以为拿到密诏和虎符就能翻盘?” 裴云舟轻摇折扇,“太天真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 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虎符纹身,“我身上,就有一块虎符!”
沈星遥只觉浑身血液凝固,握紧短刃的手开始颤抖。陆昭然将她护在身后,长剑首指裴云舟:“裴云舟,你究竟想怎样?” 裴云舟大笑,折扇挑起沈星遥的下巴:“我想要的,自然是你和沈姑娘的命,还有你们手中的虎符。等我集齐三块虎符,号令玄甲军,这天下……” 他的眼神中闪过疯狂的欲望,“就是我的了!”
战斗一触即发。陆昭然的剑招比以往更加凌厉,却因连日奔波和伤口未愈而渐显疲态。沈星遥强撑着伤痛,挥刀迎敌,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苏明远趁机偷袭,长剑刺向陆昭然后背。千钧一发之际,沈星遥扑过去挡住这致命一击,长剑贯穿她的左肩。
“星遥!” 陆昭然的怒吼响彻回廊。他转身抱住沈星遥逐渐下滑的身体,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怒。裴云舟见状,大笑道:“七皇子,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滋味如何?” 他举起折扇,示意手下动手,“杀了他们,夺下虎符!”
就在这生死关头,竹林中突然传来悠扬的笛声。笛声清越,如泣如诉,却让所有杀手动作一滞。沈星遥在昏迷前,仿佛看见一个白衣男子踏着月光而来,他手中的玉笛泛着柔光,眼神中带着悲悯与决绝……
再次醒来时,沈星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布置雅致,熏香袅袅,床边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 正是在竹林中救他们的人。“你醒了。” 男子放下手中的医书,声音温和,“我是天机阁阁主,白砚。” 他为沈星遥把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的伤太重,若不是陆昭然用真气护住你的心脉,你恐怕……”
沈星遥猛地坐起,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陆昭然呢?他怎么样了?” 白砚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他没事,只是耗尽了真气,还在昏迷。不过,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沈星遥握紧虎符,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想起回廊中陆昭然抱着她的样子,想起他绝望的怒吼,心中暗暗发誓:裴云舟,苏明远,苏晚晴,我不会让你们好过!
白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微微一笑:“沈姑娘,陆公子让我转告你,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陪你走下去。而天机阁,也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玄甲军的秘密,虎符的下落,还有东陵覆灭的真相,这一切的背后,是一张巨大的阴谋之网。你们,准备好迎接真正的挑战了吗?”
沈星遥握紧虎符,感受着它传递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准备好了。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要查出真相,为东陵报仇,也为了……”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为了和他一起,在这乱世中活下去。”
而此时,在裴云舟的王府中,他把玩着手中的虎符,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沈星遥,陆昭然,你们以为有人救就能逃出生天?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如同一道催命符,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