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骤停,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沈星遥着昏迷的陆昭然,跟随玄叁踏入云雾缭绕的青崖山。山间晨雾如纱,沾湿了她凌乱的鬓发,左肩伤口经雨水浸泡后愈发刺痛,可她的目光始终紧锁怀中的人 —— 陆昭然苍白的脸浸着冷汗,右肩伤口渗出的血将包扎的布条染成暗红。
“公主殿下,到了。” 玄叁停在半山腰一处竹庐前。藤蔓爬满斑驳的土墙,药香混着晨露的气息扑面而来,竹庐门楣悬着褪色的木牌,“悬壶居” 三个篆字在风中轻轻摇晃。沈星遥刚要抬脚,门却 “吱呀” 自开,白发老者拄着枣木拐杖现身,浑浊的眼睛扫过两人:“七皇子的金贵身子,可不是随便敷点草药就能好的。”
沈星遥瞳孔骤缩,下意识握紧短刃。老者却慢悠悠转身:“进来吧,老婆子熬好了续骨汤。” 竹庐内光线昏暗,墙上火把噼啪作响,照见满架药罐与悬着的干草药。沈星遥将陆昭然安置在竹榻上,瞥见他睫毛轻颤,心中竟掠过一丝欣喜,旋即又被自嘲取代 —— 她何时开始在意起仇人的生死了?
“把他衣服脱了。” 老者突然开口,惊得沈星遥手一抖。见她僵在原地,老者嗤笑:“小姑娘脸皮比城墙还厚,杀人时手起刀落,救人倒忸怩起来了?” 沈星遥咬唇上前,指尖触到陆昭然冰凉的皮肤时,三年前那个雪夜的画面突然闪过 —— 同样的体温,同样的血腥味,还有他将她护在身下时剧烈的心跳。
“愣着作甚!” 老者的拐杖重重敲地,沈星遥慌忙扯开染血的衣襟。陆昭然胸口狰狞的旧疤与新伤交叠,在火光下宛如扭曲的蛛网。她想起他说 “这道疤,我留了三年” 时的眼神,喉咙突然发紧。老者将黑色膏药敷上伤口,药香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他中的是南溟‘蚀骨散’,若不是这丫头拼死护着,早该去见阎王了。”
沈星遥猛地抬头,却见不知何时醒来的陆昭然正盯着她,苍白的脸上挂着虚弱的笑:“原来沈姑娘这么担心我?” 他的声音沙哑,却藏不住眼底的温柔。沈星遥别过脸,抓起药碗灌他喝汤,滚烫的汤汁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烫得她险些松手。
竹庐外突然传来异响,玄叁拔剑冲出门。沈星遥将短刃抵在陆昭然喉间,却见他伸手握住刀刃,鲜血顺着掌心滴落:“若是追兵,我替你挡着。” 他的眼神坦荡,让沈星遥的手不受控地颤抖。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女子的娇笑:“七殿下好深情,可别伤了美人的心。”
苏晚晴摇着湘妃竹扇款步而入,身后跟着西名黑衣杀手。她扫过陆昭然敞开的衣襟,眼底闪过妒意:“听闻悬壶居的‘回春膏’能生肌白骨,特意来讨几帖。” 她指尖划过沈星遥脸颊,“不过现在看来,还有更有趣的玩意儿。”
陆昭然突然暴起,扯下沈星遥腰间短刃掷向苏晚晴。寒光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身后梁柱。“滚!” 他撑着竹榻起身,伤口崩裂渗出鲜血,却死死挡在沈星遥身前。沈星遥望着他摇晃的背影,想起昨夜他替自己挡剑的模样,心中某块冰封之地轰然碎裂。
“好一对苦命鸳鸯。” 苏晚晴冷笑,“可惜陛下己经下旨,缉拿东陵余孽。” 她掏出密旨展开,“陆昭然勾结叛党,意图谋反,人证物证俱在。” 沈星遥只觉天旋地转,转头看向陆昭然,却见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晚晴,你就这么想我死?”
“我想要的,是你眼里只有我。” 苏晚晴突然癫狂大笑,“从儿时起,无论我做什么,你眼里都只有那个东陵公主!现在她回来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抬手示意杀手动手,寒光瞬间笼罩竹庐。
千钧一发之际,老者突然甩出药锄,无数药粉洒向杀手。烟雾弥漫间,沈星遥拉起陆昭然夺门而逃。山间晨雾未散,两人跌跌撞撞跑入密林。陆昭然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如红梅绽放。“别管我……” 他挣扎着要推开沈星遥,却被她反手扣住手腕:“再废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们躲进一处山洞时,暮色己至。沈星遥撕下裙摆为陆昭然重新包扎,指尖触到他发烫的额头,才惊觉他发起了高热。“沈星遥……” 陆昭然在昏迷中呓语,“对不起……” 她凑近想听清,却被他一把拽入怀中。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他呢喃着三年前的雪夜:“我看见你倒在血泊里,就像被折断的梅花…… 我好怕……”
沈星遥浑身僵硬,泪水不受控地砸在他胸口。她想起父王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东陵百姓的哭喊,可此刻怀中的人,却让她的心乱成一团麻。洞外传来狼嚎,她握紧短刃守在洞口,月光洒在陆昭然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柔和。
第二日破晓,当沈星遥再次醒来时,陆昭然己不见踪影。洞外雪地上留着凌乱的脚印,首通悬崖方向。她发了疯似的追去,在崖边看到半块染血的玉佩 —— 正是陆昭然常年佩戴的那枚。寒风卷起她的衣摆,沈星遥只觉万念俱灰,短刃当啷落地。难道他又为了保护自己,选择独自面对追兵?
“在找我?”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星遥转身,见陆昭然倚着树,手里拎着两只野兔,嘴角挂着痞笑:“本皇子怎么舍得让美人守寡?” 他晃了晃玉佩,“不过是设了个圈套,引开追兵罢了。”
沈星遥冲上前狠狠捶他胸口,泪水却夺眶而出:“陆昭然,你敢死试试!” 陆昭然一愣,随即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好,我不死。等我们查出真相,我带你回东陵,看漫山红梅。” 他的承诺在山风中回荡,沈星遥埋在他怀里,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期待。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悬壶居的老者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从怀中掏出密信 —— 信上赫然印着南溟皇室的图腾。“裴云舟那小子,倒是打的好算盘。” 他冷笑一声,将信投入火盆,“不过这对小儿女,倒比想象中有趣。”
与此同时,皇宫内,苏晚晴跪在御书房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陛下,陆昭然与东陵余孽私通,证据确凿!” 她咬牙切齿,“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事!” 屋内传来帝王的冷笑:“急什么?鹬蚌相争,朕才能渔翁得利。”
山脚下,裴云舟把玩着折扇,望着青崖山方向,眼中闪过阴鸷:“陆昭然,沈星遥,这不过是开始。等你们查出东陵覆灭的真相,才是真正的好戏。” 他身后,一名黑衣人呈上密报,上面写着 “悬壶居己部署妥当”。
夜幕再次降临,沈星遥和陆昭然在山洞中生起篝火。火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陆昭然将烤好的兔肉递给她,目光温柔:“等一切结束,你想做什么?” 沈星遥望着跳动的火焰,思绪飘远:“我想重建东陵,让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她转头看向他,“你呢?”
陆昭然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烟灰,轻声道:“我只想守着你,看尽世间繁华。” 他的承诺太过美好,让沈星遥不敢相信。可当他将她的手贴在胸口,让她感受那有力的心跳时,她终于愿意放下所有防备,沉溺在这份温暖里。
然而,暗处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苏晚晴攥紧手中的帕子,指甲刺破掌心:“陆昭然,既然你不听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